廢倉的大門毫無征兆地“哐當”合攏,厚重的木板撞在門框上,震得頭頂朽壞的木梁簌簌掉灰。門外的光亮和水聲被徹底隔絕,只留下倉內凝滯的黑暗,與碩果僅存灰衣人領頭,戛然而止的怒罵和吼叫。
下一秒,他的慘叫聲便在密閉空間里炸開,卻很快被壓抑的悶哼和低沉的嘶鳴所取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嘴。只是他和同伙帶來的那些器械和藥膏,被反過來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算是因果循環了。
當了對于觀賞了一場好戲的江畋而言,這只能算是個意外之喜的插曲。作為曾經隱藏在前身參加過的秘密結社,同心會背后的贊助人/大金主,兼做偶爾發布指示的幕后黑手,江畋只想和他深入交流一二。
但在他乘亂潛入市舶司,伺機而動的同時;卻萬萬沒想到,還有人會比自己更搶先一步;通過身邊人里應外合的手段,把他從看似封閉的化石膏/水泥倉房內弄走。嚴刑拷問后,還要設計安排在此身上。
這個憑空背上的大鍋,江畋就不能坐視不理。反正江畋想知道此身相關的大部分內容,已通過這些灰衣人,還算專業的刑訊手段,已經陸陸續續的拷逼出來了;接下來,就是如何利用這場面進行收尾了。
畢竟,敢于在諸多有司的人員眼皮底下,從市舶司內里應外合,劫走一名正任的堂官;這可不是等閑背景和組織,可以做出來的事情。更何況,從這些人無意透出口風看,他們還參與設計摹仿此身作案。
雖然身為頭目的灰衣人,看起來相當的頑固和死硬;甚至做好了以死保守秘密的打算,但是他的同伙就沒有這種堅韌和頑強了。當暗室里灰衣頭目的聲息漸弱時,江畋已握住另一名同伙身上暗藏的銅牌。
那是嚴重磨損泛光的圓形銅牌,正面字樣已看不清了;但背面卻能摸到,似曾相識的殘余花紋。他蹲下身,看著癱坐在地上、渾身發抖的同伙,冷聲道:“武德司的人,什么時候,也會替他人做臟活?”
那同伙本就沒灰衣頭目那般死硬,此刻見鋼刺離自己的眼珠只有寸許,牙關打顫著吐了實情:“是……是上頭的人安排的!三年前我因失職要被革出,是‘大先生’保了我,教我聽從辦事,就能獲得好處。”
他的聲音越來越,眼神里滿是恐懼,“我只知道,組織里的人來自各處,大家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名,只認‘大先生’的指令。”江畋的眼神沉了沉,又指向另一名被綁在貨箱上的同伙,明顯帶有番胡混血。
沒等江畋開口,對方已慌不擇言地喊道:“我也不知道多少事情!當年藩主意外身亡,我等作為護衛受了牽連,沒了去處,是‘大先生’的人找到我,資助以錢財和人手,我……我也只是唯命是從而已。”
“京華社的游士?”江畋的目光在第三名同伙身上。那人雖穿著灰撲撲的粗布衣,卻藏著一支磨光的鐵筆,指節上還有常年用力握持的薄繭。對方長相平平而臉色慘白,沉默片刻后,苦笑著點頭道:
“是,我曾是京華社的人,因私人的恩怨不得伸張,以致釀成大禍,不得不破出門去,走投無路時受‘大先生’的庇護。故受命暗中籠絡和結交,昔日的同伴,也方便打探消息,我……我知道的就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