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畋卻是笑了笑:心道作為常在市井廝混的前身記憶,怎么會不知道這些不良漢的來歷呢?他們最初只是京兆府,在佐﹑史﹑倉督﹑白直﹑執衣等正役、白役之外,額外招攬的幫閑人員。
主要都是來自街頭的游漢、閑子、潑皮、無賴等城狐灶鼠中,好狠斗勇之輩。作為那些在編公人的日常幫襯;與諸多坊正、里長,武侯鋪,構成了維持京城治安日常的基層網絡。
在經年日久之后就形成了一個相當數量可觀的群體。但也因為其中絕大多數人出身市井,而良莠不齊、泥沙俱下的成色;又無正編的收益和進項,所以只能想辦法取之于街市之中。
因為他們一旦完不成上官交付任務,就會被打脊仗,故而俗稱之為‘不良脊爛’。所以,少不了各種營私構陷的手段,而一度與出自大內的宮市使、五坊小兒等,被稱為京師三大害之一。
不過在乾元年間,因為阿附權宦李輔國的緣故,這些不良人也遭到了毀滅性的清算和打擊。取而代之是梁公一手重新創立的城/管部隊。沒錯,就是那個號稱事無巨細。無所不管的城/管。
只是在后來梁公得以功臣身退遠走外域,并建立西國大夏之后。所謂的城/管也因為耗費頗大,而在朝堂的博弈當中,被逐步的裁減和省略下去;最終變成了直屬京兆府的一支機動武裝。
而相對省錢省事的不良人編制,也得以改換名目之后死灰復燃。不過,作為梁公當年殘留下來的善政之一;這些不良漢和不良帥,可以從街坊收取清道規費中分潤部分,算是不再用愛發電了。
所以雖然吃拿卡要什么的依舊不免,但是公然地敲詐勒索和強取豪奪,卻是在明面上減少了。盡管如此,這些不良漢一有機會的,還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名正言順撈錢的機會。
略過了這個小插曲之后,重新啟程的馬車繼續向前。然而這時,坊墻背后再度想起了隱隱的追逐聲。卻是墻頭上那名飛賊“一溜煙”,兜兜轉轉的又回來了。并且重新向著馬車靠攏而來。
然而就在這一刻,江畋卻隱隱看出來,當前這一位的形貌外觀,與先前的飛賊似乎有所差別;身后背負的布袋也換了個方向。正在轉念之間,就見那飛賊居然故伎重施地又向馬車跳來。
然而,這一次江畋就沒有任何姑息和旁觀的意思。只見他說是快,那是快的,集中意念伸手隔空用力一握;剎那就見那飛身而起的賊人,突然一聲驚呼怪叫,就被向下拉扯著四仰八叉撲撞在地上。
片刻之后,就在頭臉著地處洇出了一片血跡來。這時候,那些氣喘吁吁的不良漢和武侯們,才大呼小叫的追趕上來;看見撲地不起的飛賊,不由大喜過望的圍攏上來,又迫不及待地五花大綁。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飛賊身后那只布袋里的事物,已經隔空落到了遠去馬車內,安然團座的江畋手中。因此,當晨光終于徹底照亮了整座長安城之后,江畋也回到了曲江附近的清奇園。
然而這一次他看見的是,足足數十名穿戴整齊劃一,依次列隊恭迎在外的各色奴婢和下仆;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齊齊躬身行禮喊道:
“恭請先生回府。”
而在長安北城的一隅,名為樊園的精美園林所在。一名居養得體、雍容泰然,自有一種高貴而久遠氣度的紫袍老者,也在遠眺著園林內,正在玩耍嬉戲的若干小兒孫,滿是寵溺和慈愛之情。
只是當他轉頭過來后,卻是變成了一種讓人心悸和隱隱窒然的不怒而威;讓守候在側近的眾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氣息聲、無形矮了半截。甚至就連左近的鳥鳴和臘梅花香,都因此失色了片刻。
直到他的眼睛落在了一名,遠處走來的灰發白鬢、氣度非凡的英挺中年身上;其他人才隨著他的一個眼神,如蒙大赦一般的碎步退散開來。只見這位英挺中年凜然抬手行禮道:
“君候,后續之事,都以小郎君的名義,交付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