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沒再說話,一路清風滿面,夏季的夜晚寂靜又喧囂,沿途都有蟋蟀和紡織婆的鳴叫,唯獨那一輪圓月,總顯得那么孤獨。
沈雁書再一次來到這個沒有窗戶的鐵皮小屋,少年把自行車鎖在旁邊,從屋內拿出一把蒲扇扔給她:“將就一下。”
“哦。”沈雁書彎腰撿起地上的蒲扇,坐在門口的石墩上,介時天邊星宿明朗,清風繞過玻璃廠的山崗,月明了風清了星也繁了。
不知道江梓在屋內翻找什么,沈雁書往里掛了一眼,他弓著身子,那么高的一個人,在狹小的屋內格外突兀。她只能看見少年模糊的輪廓,第一次近距離看他時,是一個月前的七里巷,他像一個從地獄里爬起的修羅,滿身罪惡。
沒過多久,他就拿著一些藥物走了出來,坐在她旁邊的小馬扎上抬眼看著她。
他的眸光灼灼,沈雁書只對他的微笑唇記憶深刻,分不清他到底是笑還是沒笑。
“老子給你送的眼鏡呢?”江梓二話沒說撈過她的手臂,拿著噴霧給她噴了個遍。
沈雁書麻木道:“沒戴。”
“他媽不識好歹。”江梓伸手撩開她臉上的發絲,看到顴骨淤青比之前的更甚,不禁皺起眉頭,“為什么每次看到你都是這副樣子?”
沈雁書抬頭望著夜空里的星星。
“得,老子真服了你了,不說就不說吧,老子也不想知道。”江梓抬手想給她擦臉,不料被她躲開了。
沈雁書愣了愣說:“我怕癢……,我自己來。”
江梓把藥給她,手肘放在膝蓋上,忽而嗤笑一聲:“小白眼狼。”
沈雁書頓住拿藥的手,滯住了。
兩人交集不多,但也相識差不多一個月了,十幾歲的少年純好奇,因為這股好奇心的唆使,他經常會在路邊等她觀察她。
“屋里有面鏡子,自己進去涂。”江梓揚揚下巴,從褲兜里掏出一支煙,摸摸打火機一皺眉說,“順便幫老子把打火機拿出來。”
沈雁書哦了聲,起身走了進去,江梓捏著香煙,思緒不知道飄哪兒去了。
良久,江梓身旁出現一只手,兩根手指頭捏著打火機,他抬眼又看了兩眼站著的人,把煙送進嘴巴叼著,含糊道:“喏,點上。”
沈雁書本能想拒絕,只不過想著面前這個囂張的少年收留了自己,借此就罷,手指一按,打燃了火機。
火苗順著清風躁動起來,飄飄忽忽找不準自己的位置,江梓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老子的煙在這兒。”
“糊的,我看不清。”沈雁書被燒燙的火機燙了一下,但依舊沒放手,江梓無奈抓住她的手湊近嘴邊的煙,一秒兩秒,香煙上的火星明滅,被清風一吹燃起來了。
江梓虛著眼睛吸了一口煙,把她手里的打火機揣入自己口袋,隨后拿著香煙把玩,并沒有接著吸的意思:“你近視是天生的?”
“小時候……”沈雁書站立在他旁邊,“剛出生的時候沒人照顧,整晚整晚開著燈,我喜歡盯著亮閃閃的燈看,后來漸漸的就這樣了。”
江梓問:“那你兩只眼睛度數怎么不一樣?”
“不知道。”
“不知道?”
“嗯,沒去醫院看過。”
江梓收回眼神:“怎么沒去?”
沈雁書說:“費錢,就沒去。”
再者,家里主要經濟來源靠她哥哥,一半的錢又落入她渣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