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雨,至午后停歇,一輪艷陽終又撥開了云層出來,綻放它的奪目。
夏日之時,有“熱在三伏”這一說,而至秋日之際,自也有“秋后一伏”這一語。
意思便是,立秋過后,還有至少“一伏”的酷熱天氣。
“一伏”為十天,而十天的艷陽日,會讓秋日似乎又回到夏日之時。
今日,雨后晴空,艷陽現,似是這“一伏”十日中的第一日已開始。
艷陽爬出云層,投落金燦,更帶出暖意。
云宮。
宮牢之內,于白日間也燃燃燈火通明,一步一個崗哨,至深內暗牢之時,更半步一個崗哨,就只為蘇家一家,大半禁衛軍皆守了這宮牢。
暗牢中,蘇家一家人,分開兩間關押,男女各自關著,而蘇老將軍又另押一間牢房內,與其說是間牢房,倒不如說是間臥室,桌椅床榻皆齊整,太醫為蘇老將軍開方煎藥。
沉香木雕刻的桌椅,蘇老將軍筆直身軀坐至圓凳上,雖面色還稍有蒼色,卻已然從急火攻心的虛弱中走出。
“都退下吧!”
瑜皇出現而來,一個個幾乎挨著一起的禁衛軍才動了身子,撤離出去。
給蘇老將軍煎藥的那太醫也放下藥碗,躬身退下。
“老將軍,可安然。”
進來獄中,瑜皇走至蘇老將軍對面,一聲關切之言,依舊那等溫和態度。
“勞皇上還掛心著老臣,老臣這身子骨還能湊合。”
喝了藥,放下藥碗,蘇老將軍對瑜皇拱手作揖,并未因而今蘇家如此處境與瑜皇生怒,亦未有卑躬屈膝求饒姿態,而是一如往常為君臣子態度。
“老將軍無礙便好。”
撩袍坐下,瑜皇親自拿過桌上杯盞為蘇老將軍斟一盞茶,未曾放置桌上,而是雙手遞來蘇老將軍面前,等著蘇老將軍接過,同時又開口:
“老將軍,朕今日來此,只為與老將軍一言,蘇家安穩與否,非朕而定,而是皆看那一人心,她是否愿蘇家安穩。
倘若秦嬈她只身投案,她愿以已之命,換取蘇家安然無恙,朕便準許了老將軍的告老還鄉,自此往后,云瑯再無蘇家,更無大將軍王府。”
昨夜之時對云老王爺言,蘇家留不得,可今日卻又對蘇老將軍如此言說。
瑜皇之心竟誠懇,如往常那般小輩姿態,視蘇老將軍為長者的態度,只是他后面所言之話,卻又乃帝王無情。
“可若那秦嬈無心,不顧蘇家安危,朕便再留不得老將軍了,無論她之身份蘇家是否知曉,其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是藏匿在老將軍的蘇家,又是被老將軍寵愛這么多年,朕不敢拿朕的云瑯和整個云瑯子民來做賭蘇家的忠誠,賭老將軍的忠心。”
“皇上既如此忌憚我蘇家,老臣還能再說什么,君若要臣死,臣又怎能不死。”
蘇老將軍看著瑜皇所遞而來的杯盞,須臾,并沒有接過來,而是抬手輕摸一把他那大胡子后,才又言一語:
“只是皇上要老臣死,也該讓老臣死個明白,老臣的嬈兒乃老臣溺愛寶貝孫女,如此多年溺愛,她怎就會是別人,皇上可能為老臣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