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變了一個人,變得無比獻媚,一臉眉開眼笑的向蘇大為叉手道“圣人對縣公的器重,無與倫比,此次命縣公居家禁足,也是愛之深,責之切,還望縣公多體察圣心。”
蘇大為也微笑著拱手道“還請回稟圣人,阿彌謹遵圣意,一定好好反省。”
太監眼中閃過一抹訝異。
雖說圣人的圣旨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但前面罵的那些個,還當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多少重臣和貴族高門,在聽到圣人責罵時,被嚇得心膽俱裂,三魂不見七魄。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是說著玩的
如眼前開國縣公蘇大為這般,處變不驚者,少之又少。
心中暗豎拇指,贊了一聲,不愧是百萬軍中淬煉出來的名將。
怪不得圣人器重。
此人如此年輕,若不行差踏錯,未來究竟會到何等高位
暗自咽了口唾沫,太監拱手笑道“在下徐賓,縣公的意思,咱會帶給圣人和武后。”
武后兩字,略咬重音。
蘇大為于是笑了,伸手不著痕跡的與徐賓握了握。
不料卻被徐太監推了回來。
“縣公毋須客氣。”
太監還有不愛財的
蘇大為微微一怔,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徐太監。
只見此人后退兩步,恭敬一禮,翻身上馬,吆喝一聲“回宮復命。”
說完,撥馬回轉。
走得干脆。
“阿姊身邊倒是有能人。”
蘇大為微微一笑。
聽到身邊傳來李博又驚又喜的聲音“阿郎,這這究竟是”
“安心了”
蘇大為拍了拍他的肩膀“客兒今日就能回來。”
“啊”
李博雙眼瞪大,一瞬間想到了許多。
“阿博。”
蘇大為向他正色道“你隨我南征北討,這些年閱歷不少,論能力,你不在任何人之下,思路猶為機敏,但你有一個弱點,你可知道”
“我”
安文生在一旁摸著下巴,兩眼微瞇“這事若你從局外看,便一目了然,阿彌故意不說,也是希望此事能做你的磨刀石。”
李博張了張嘴,只覺千言萬語,強烈的激蕩自胸中涌起,最終化為深深一禮“謝阿郎,謝安郎君。”
心上磨,事上煉。
遇事首重心性。
心性不足,危機臨身,十成本事用不出一成。
遲早會遭大禍。
此次的事,卻是蘇大為對他的一次點撥。
若李博能從此事歷練出來,心性蛻變,將是他最大的收獲。
卟嗵
巷中一片喧嘩。
蘇大為與李博、安文生等人,此時才有空向外看去。
只見先前傲慢的都察寺緝捕,還有那位藩將軍,齊刷刷跪倒一片。
藩將軍單膝跪地,抱拳凄然道“縣公,末將有眼無珠,沖撞了縣公,只求縣公從輕發落。”
之前的緝捕首領雙手伏地,磕頭如蒜泥,凄惶慘叫“縣公,縣公,求縣公寬恕,求縣公寬恕”
身后跟著包圍蘇府的上百緝捕和武候同時搗頭如蒜。
到這個時候,再不清楚發生了什么,那便是破家滅門大禍。
以蘇大為的身份,或許不屑于對這些人動手。
可這長安最不差的便是逢高踩低之輩。
若是有人想討好開國縣公,拿他們的腦袋邀功呢
諾大的長安,他們這些人,就是底層的螻蟻,哪怕是蘇大為府上的管家,想玩死他們,就如捏死一只螞蟻般簡單。
一個失勢的縣公,和一個被圣人器重的縣公,那是云泥之別。
此刻他們只恨自己利令智昏,先前居然敢對蘇府不敬。
回想之前種種,只覺自己豈止作死,簡直是作大死
“縣公饒命縣公饒命啊”
蘇大為看了一眼李博“阿博你來處理。”
說著向安文生招了招手,兩人負手走回蘇宅。
原地只留下李博,看著這些狗仗人勢的小人,幽幽一笑。
李博抖了抖袖子,放眼看向四周。
除了這些跪地求饒者,遠處圍滿了黑鴉鴉的人群。
這次蘇府的事,還真就成了長安百姓的談資了。
那些圍觀人群里,不知多少家的探子,又有多少貴姓高門。
略略定了定神,恢復冷靜的李博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磕頭求饒的眾人,冷冷一笑“我家阿郎何等身份,豈會與你們這等人去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