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便開口替蘇大為遮瞞幾句,或說犯人已經松動,又或者再用刑一兩次定可套出話來,就連上面也沒有話說。
一來二去,又可以多拖些時日。
林老大看著桂建超離開,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他走近牢門,拍了拍兒臂粗的柵欄,低聲道:“阿彌,你究竟搞什么鬼?還有什么事瞞著我?上次是那個鄭愈,這次又是桂爺,怎么好像人人都跟你認識?”
“林老大,你知道冰山嗎?”
蘇大為靠著牢內冰內粗糙的墻壁,嘴里叼著根干草,看著頗為懶散。
但是他的一雙眼睛在黑暗里卻極為明亮。
給林老大的感覺,像極了捕獵中的貓科動物。
對,那種動物一向是隱在暗中,低調蟄伏,只在最關鍵的時候才出手。
林老大甩甩頭,把這古怪的感覺甩過一遍,下意識問:“什么冰山?”
“傳說在極北極寒之地,有無盡大海,海上飄浮著終年不化的冰山。
這些冰山隨著海波起伏,飄浮在海水中。”
林老大一愣:“這和傳說中海外仙山差不多?阿彌,你想說什么?”
“那些冰山不論是巍峨高大,還是看起來矮小,但其實,飄浮在海面的,都只是極小的一部份,更深的冰山,藏在海底。”
蘇大為說到這里,無聲的笑了笑,將口里的干草吐過一邊:“我就是那種冰山。”
“賊你媽,你個惡賊,你還冰山,你……”
林老大氣得脫下鞋底,順著縫隙扔過去:“你奶奶的,現在說話越來越氣人。”
“別介,林老大,要不我們再打個賭?”
“什么?”
“你過來,我說給你聽……”
蘇大為跳起來,沖半信半疑湊上來的林老大耳語幾句。
片刻之后,
“什么?你說的是真的!”
月光透過窗口縫隙,穿過牢門柵欄,印在林老大的臉上。
這一刻,他的臉色煞白,眼瞳收縮,冷汗涔涔而下。
月光灑下。
牢內終于再次寂靜下來。
蘇大為隨手扯過一根干草放到嘴里,輕輕撕咬著。
他,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靜。
但現在必須得等。
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
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被控制住了,都輕視他時,對他來說,反倒是一個機會。
蘇大為看著牢頂,喃喃道:“萬事萬物,分有形和無形,有形的我,只是‘我’的一部份,更多的東西,旁人是不會知道的。”
如果沒有記錯,
那件大事馬上要發生。
而當那個消息傳到長安,
這次謀逆案,也將達到最高.潮的部份。
有了自己這只小蝴蝶扇動著翅膀。
“歷史會不會改變呢?想想還挺期待的。”
蘇大為輕咬著干草,陷入了沉思。
永徽三年,十二月。
天空陰云密布,入冬來的第一場風雪將至。
林老大從外面回來,帶著森冷的寒意,大步走進牢中。
一直來到蘇大為的牢房前,
他雙手按著牢門,用血絲滿布的兩眼死死瞪著坐在角落的蘇大為:“你怎么知道?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