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芒中,這道士給人一種仙風道骨之感,端得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然而此時,蘇大為微微一笑,嘴里輕吐幾個字:“道長,真是裝了一手好逼。”
呃?
葉法善一失手,掐斷了自己幾根胡須。
但是肉痛比不上他心內的茫然。
這個反應不對啊,他就沒想過蘇大為會是這個反應。
所有談玄者,都有一套入手的辦法,先是云山霧罩,然后似是而非,讓人覺得大有道理,細想,卻又狗屁不通。
是為“套路”。
千百年后,這些套路還屢見不鮮。
什么施主印堂發黑,必有兇罩。
什么施主有喜,絕對要發達。
又或者,談些很玄乎的東西,聽不懂就對了。
越聽不懂,越覺得這人很高深,讓人肅然起敬。
是的,現在,葉法善就被蘇大為歸為這一類人中。
所以,他向葉法善微微笑道:“道長跟我講這么多,不就是想證明,道家很牛,比沙門釋者更厲害嗎?”
葉法善剛才說的道家的思想,有沒有道理?
相當有道理。
那是一種哲學范疇。
拿這種思想當工具,去辯析事物,會有不一樣的視角,會更容易看穿事物的本質,甚至是更精彩的收獲。
但這一切,跟葉法善本人,并沒有半毛錢關系。
他就是拿這種套路,在蘇大為面前裝了個逼。
或者說,并非為了裝,而是為了在蘇大為心中,豎起高深莫測,得到高人的形像。
為什么,蘇大為已經猜到了。
看著葉法善面上微微變色。
蘇大為緩緩道:“道長如果真的這么超脫,這么看得開,那又何必對來自佛門的壓力,那么在意?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到長安,又從長安一路護著聶蘇到此?
道長,你真的以為我瞎啊?
你說這些,難道真以為,就能壓過玄奘法師一頭?”
說到最后幾個字,葉法善瞳孔猛地收縮。
有一種心事被人看破的尷尬感。
大意了,大意了。
沒想到終日拿手的談玄,在蘇大為面前,居然被看破了。
是了,此人與袁守誠走得頗近,一定是袁守誠泄了道門里的話術,這家伙,簡直可恨。
葉法善臉上閃過一絲懊悔。
正像蘇大為所猜想的一樣,道家雖然提出無為。
但是在葉法善心中,還是想要有為的。
既要有為,便要擇人。
蘇大為,是他看中的,一個不錯的“護教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