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圣女是何時離開你們本教的?”
蘇大為侃侃而談,沒有刻意提高音量,但他說起來按著時間節點,娓娓道來,自然就有一種令人信服的魔力。
連聶蘇都停止了悲傷,仰頭呆呆的看著他。
更別提安文生和李博都聽得入神。
而那巴顏老僧,一進古井無波的臉上,神色連番變化。
顯然是被蘇大為猜中了許多事,心緒再難保持平靜。
“聶蘇與我是在永徽元年相識,那是八年前,而她到大唐也有一段時日,如果按這個時間來推算,圣女離開本教,至少是九年前,甚至是十年前,那時候,本教發生了什么?”
蘇大為輕輕一擊掌,語氣篤定的道:“是吐蕃吞并象雄。”
咕嘟~
在這安靜的大殿上,居然發出了一聲吞咽口水的聲音。
那是李博,目光駭然的看向蘇大為。
之前對蘇大為的欽佩一半是出于他的唐軍背景,一半是因為他身手高明。
但直到此刻,李博才駭然發現,蘇大為最厲害的不是身份背景,甚至不是一身過人的武藝,而是這份縝密的思維。
能從眼前之事,倒推回十年前,能將時間跨度如此長的兩件事,因果連系在一起。
如不是親眼所見,實難相信世間竟有此等人物。
此刻心中唯一的感覺,就是震駭。
這絕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能力。
安靜的大殿里,隱隱聽到粗重的呼吸聲。
停了片刻,安文生輕咳一聲,打破了平靜,補充道:“貞觀十八年,松贊干布將王妹賽瑪噶嫁與象雄王為妻,松贊干布娶象雄妃李特悶為妻,吐蕃與象雄結成聯盟,以和親結互不侵犯之盟。
但是賽瑪噶在象雄受到冷落,說明那時象雄的實力還是強于吐蕃。
對吐蕃王室有輕視之意。
當時,備受冷落的賽瑪噶托人帶給松贊干布一頭巾的綠松石,其意是若能征服象雄,可率兵前來。
綠松石代表的是勇氣,是王者的戰功。
之后,松贊干布發兵攻打象雄,同年殺了象雄王李迷夏,將象雄部落收為吐蕃治下。
直到九年后,也就是大唐永徽四年,松贊干布以布金贊任象雄之‘岸本’,也就是稅務官,征收象雄部的賦稅,表明已經將象雄勢力完全消化。
小蘇是永徽元年與阿彌你相識,她入大唐至少是貞觀年間。
除去從雪域到大唐長安路上的時間,按時間推算,圣女應該便是貞觀十八年后,至貞觀二十二年之間,這五年之內,離開了本教和象雄。”
若說蘇大為思維縝密,見微知著。
那安文生就是本活字典。
他對大唐周邊的熟悉和了解,絕對是專家水準。
有他在一旁拾遺補漏,徹底將這件事給拚湊完整起來。
蘇大為向他豎起一根大拇指,然后轉向巴顏:“我再把這個時間縮小一點,圣女應該不是貞觀十八年離開,那年吐蕃與象雄剛發生戰爭,吐蕃短時間內應該沒功理會本教。
但在第二年后,滅掉象雄的吐蕃在象雄之地的實力會越來越強。
帶給你們本教的壓力也會越大。
我大膽的猜一下,應該是貞觀二十年左右,圣女離開了本教。”
蘇大為停了一停,搖搖頭道:“不對,若只是因為吐蕃吞并象雄,圣女應該是隨你們一起來到巴顏喀拉山,但她卻帶著小蘇去了大唐長安,這其中一定還有別的變故……”
聽到這里,巴顏盯著蘇大為的眼珠幾乎突出來。
血絲滿布的眼睛里,充滿了驚駭。
那眼神,仿佛在看魔鬼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