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為的臉色一垮。
心里說不出的膩歪。
這一刻,他猛地想起當年在尉遲恭的葬禮上,李勣曾私下與自己談話,提及要對遼東用兵。
當時是想用蘇大為為將。
但是卻被蘇大為所拒絕。
誰知老天這么會開玩笑,李勣想征遼東,卻一直沒機會抽身。
而蘇大為當時并不想從軍,卻陰差陽錯,早早奔赴遼東,前往百濟,并做出許多事來。
世事如棋,造化無常。
這一眼看到李勣這個老頑童般,帶著三分戲謔,三分得意的神情。
頓時勾起許多前塵往事。
“英國公,您貴為兵部尚書,不坐鎮長安,怎么千里迢迢跑來百濟了!”
蘇大為頗有幾分不滿的道。
“好你個蘇大為,全大唐,也只有你敢這么跟我說話了,怎么,不歡迎老夫不成?”
李勣手撫著花白的胡須,故做生氣道:“蘇定方來得,偏我李勣來不得?”
說著,他又哼了哼鼻子,頗有些傲驕的道:“老夫一生征戰無數,論用兵,不見得比蘇定方差,如今他丟下遼東這個爛攤子,若不想之前的心血付之東流,除去老夫,誰人可以善后?”
這話說出來,蘇大為一時啞口無言。
李勣這話,沒毛病。
雖然不像蘇定方那么多滅國的戰績,但李勣也是公認的兵法大家,大唐名將。
唐軍中,現在能有指揮大兵團,數十萬兵作戰能力的人。
除了蘇定方,只有李勣一人。
其余的諸將,或許能獨擋一面,但在滅國級的戰役指揮上,在大戰略格局上,就遠不如此二人。
眼見蘇大為被自己的話給拿住了,李勣兩眼瞇起,臉上露出老謀深算的笑意:“有時候啊,這人,還得信命,有道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蘇定方之前征百濟是不錯,但是打高句麗,就差了少許。
現在輪到老夫出手,高句麗就蹦噠不了幾天了。”
一聽他這話,蘇大為實在忍不住,心里多少有些不忿他貶低蘇定方,抬高自己,那種裝逼勁兒。
“英國公,蘇總管做不到的事,您老話別說這么滿。”
“你莫非還不知道?”
李勣手撫長須,眼中精芒一閃:“泉蓋蘇文不行了。”
不行了,有很多種解讀。
但是在此刻,在這里,只可能有一種意思。
蘇大為心中一突,脫口道:“泉蓋蘇文快要死了?”
“是啊,這不是你那邊……”
李勣只說半句,頓時收口。
都察寺的情報系統,他知,李治知,蘇大為自然也知。
可是現在在場的還有劉仁軌和蘇慶節,這兩人級別不夠,卻是不能透露的。
說來也是烏龍。
蘇大為留在百濟和半島的都察寺細作,從種種信息情報中,推斷出泉蓋蘇文命在旦夕。
而蘇大為因為在倭島九州征戰,反而錯過了這個消息。
難怪李勣說什么信命。
他這命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老天把泉蓋蘇文要死的這一重大機遇砸在他的面前,等于白撿一滅國大功。
難怪這老家伙不顧身子骨,千里迢迢也要趕來遼東。
敢情他是來撿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