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的人所做的事,并非一定有多神妙手段,多詭譎的布局。
只看最終效果。
像李治這樣,舉重若輕,借力打力,將錯綜復雜的局面變得對自己有利,這何嘗不是一種高明。
“我現在有些相信了。”
安文生琢磨了一下道:“房遺愛之事,打擊了宗室、大將、胡將,房家,甚至連長孫無忌,唯一得利者,只有陛下和武后。”
停了一停,他看向蘇大為:“這事你覺得,有沒有武后在給陛下出主意?”
“這我怎么知道?”
蘇大為掃了他一眼:“我說的這些,都是卷宗資料里有的,寫的明明白白,稍加推敲,至于陛下后宮里發生什么,我又沒有開天眼。”
安文生輕拍大腿長嘆一聲:“我以前覺得你對朝政一竅不通,現在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只是信息不對稱罷了。”
蘇大為倒沒覺得有什么值得夸耀:“在都察寺里,收羅天下情報,只要有心想查,都能比別人多知道一點。”
“什么信……息?”
安文生摸了摸自己有些發僵的肥胖臉頰,大臉上現在恢復了幾分血色。
他眸光一閃:“剛才聽得太入神,你說了這么多,和眼前的事有何關系?”
“關系大了……”
蘇大為黝黑的臉上,雙眼露出復雜的情緒。
“有了上次的事,你再看這次上官儀的案子,誰得利?”
“呃……陛下。”
上官儀被誅,跟著一大批門閥貴族被打壓。
世家剛剛露頭,想要死灰復燃,掌握朝堂中樞,又被李治給無情的打壓下去了。
至于武媚娘,雖然后位是保住了,但手下露頭的一些人,也被牽連給打掉。
李義府被誅。
武順死得莫名其妙。
賀蘭敏之也因此失勢。
武媚娘本人,也被打掉了氣焰,不得不放低姿態,收攏爪牙。
從這結果看,最大的好處,依然是屬于李治的。
“一件事,最后誰得利,誰就有最大的嫌疑。”
蘇大為喃喃自語了一句,濃黑得眉頭挑起來,向安文生道:“我當時也是當局者迷,陛下既然沒有廢太子的意思,怎么會動武后?”
安文生點點頭:“說得不錯,母憑子貴,子憑母貴。
陛下在太子身上花費了無數心血,就算太子病重,也依然疼愛有加,沒有絲毫疏遠的意思。
而且以陛下的身體,恐怕也再難有這般精力,去重新培養一位太子了。”
“所以陛下從開始,就沒有真的想廢武后……”
蘇大為手指在篝火旁輕輕敲擊著,如同演奏。
“若說演技,陛下才是影帝級的,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說,就讓下面的人自己激動起來,一個個極不可耐的跳出來,最后被陛下一掌推平。
朝局重新洗牌平衡,短時間內,無論是世家門閥,還是武后,都只能乖乖做人。”
“是極是極。”
安文生撫掌道:“陛下果然不愧是太宗之子。”
他的話鋒一轉,又回到最早的議題。
“不過接下來,阿彌你打算怎么做?陛下再厲害,他這身體狀況,咱們也得做長久之計,太子那邊,你是否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