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胡兒的臉色好白,慘白得不見一絲血色。
這個臉色,好像在哪里見過。
想起來了。
那年,自己隨阿耶去獵狼,在射殺了窩里的母狼后,他們追擊跑出來的幼狼。
對了,記起來了,一只公狼突然從草叢里躥出來。
那時自己可沒現在這么健壯,幼小的自己,被嚇得從馬上跌下來。
眼看就要傷在那頭公狼的嘴下,旁邊傳來一聲怒吼。
趙胡兒從一旁的馬上躍下來,撲在公狼背上,一只手勒著公狼的脖頸,另一只手將匕首送入那頭狼的喉嚨。
鮮血噴涌而出。
熱辣辣的澆了阿史那道真和趙胡兒一臉。
他們倆,也像是將血脈連接在一起。
自己,欠趙胡兒一條命!
阿史那道真甩了甩頭,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他睜大雙眼,看著弓仁駕著馬車向山谷緩緩退去,立刻急喊:“放人!”
“放心,人和金子都少不了,不過,得到谷里才能放,不然萬一你不守承諾,我們怎么辦?”
弓仁的話,令阿史那道真氣得血往頭上沖。
“放屁!賊你媽,只有你們吐蕃人不守承諾,我們大唐人千金一諾!”
隨著阿史那道真的罵聲,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唐軍騎士,紛紛破口大罵,罵吐蕃人無恥。
弓仁倒是不為所動,一邊駕著馬車帶著吐蕃人緩緩退往谷中,一邊奇怪的看了阿史那道真一眼。
那神情,似乎有些詫異。
這才多少年,突厥人這種狼崽子,被大唐滅了國,居然自認為是唐人?
吐蕃人退,阿史那道真率著唐騎就跟進。
吐谷渾人則是跟著后面。
一退一進間,轉眼就來到谷口。
阿史那道真滿眼滿腦子都是趙胡兒的生死,已經考慮不了許多。
身邊的親衛一把攥住他的疆繩,急道:“將軍,不能再跟了,提防有詐!”
這句話,令阿史那道真沸騰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看看左右高聳的雪峰,再看看眼前深遂的雪谷。
若是……
真有吐蕃人埋伏在里面,自己這一千騎進去,豈非正中了敵人的埋伏?
不遠處,吐谷渾部落酋長薩托丁騎著馬沿著隊伍縫隙,小跑過來,向著阿史那道真喊道:“將軍,這雪山絕谷是附近有名的險地,谷口狹窄,內里卻是葫蘆形,能藏兵。”
烏延達此時也跑了過來,在一旁冷笑一聲:“薩托丁,你不是一向自詡勇敢嗎?怎么這回倒怕了。”
“你說什么?”
“吐蕃人才被我們殺得大敗,現在主動獻出財寶求和,明顯已經沒了戰心,你還怕什么,再說,這絕谷對雙方都不利,他們如果在谷里埋伏,我們退出來就是。
等咱們退出來把谷口這里一封,這些吐蕃人也出不來。
待后面總管的大軍到了,翻手就把他們打掉了。”
這番話,聽著也極有道理。
就在阿史那道真猶豫的片刻。
弓仁已經退到了谷口。
到了這里,開闊的地形陡然被突出的雪峰給夾緊,細窄如同咽喉。
這邊的寬度,只容數騎,險峻異常。
弓仁的馬車剛剛過了谷口,見唐騎和吐谷渾人沒跟上來,大聲笑道:“也不知你們是信守承諾,還是膽小,我們吐蕃人最守承諾,這車上的金子,財寶,都給你們!”
說著,隨手抓起一把箱子里的金錠,向天灑去。
金錠高高拋起,再落下。
在雪地里滾了幾滾,分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