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輕摸著自己的絡腮胡子:“我倒是習慣了,當年出使天竺,一次就要花上數年時間,啊,我記得當時太宗在世,我們唐軍對外征戰,一般以半年為期,出動兵卒不過五萬。
每次都是速戰速決,搶掠大量的牛羊財富回長安。
那時大軍每次回長安,必過朱雀大街,獻俘夸功,沿路彩樓上的小娘子們,拋出鮮花與彩綢,歡聲雷動。”
王玄策感概:“還是那時候好啊,折沖府的士卒也輕松些,現在一用兵,便是經年累月,士卒艱苦,不得還鄉。”
蘇大為一時不由沉默。
他是從基層斥候隊正做起,又一手帶兵,豈能不知底層辛勞。
只是……
安文生此時停下手里的筷箸,從袖里取出一塊雪白的綢帕,輕輕擦拭著手指上的油漬,向著王玄策道:“王郎君見過太宗吧?我一直是閑散人,倒還未曾親眼目睹天顏。”
“見過。”
一提起太宗李世民,王玄策精神一振,興致勃勃的道:“當年出使天竺,是太宗皇帝親口下令,我在大殿中,叩謝天子……”
下意識舉杯喝了一口酒,王玄策顯然談興起來了:“要說我大唐的魂魄,懼是由太宗而來。”
“哦?此話怎講?”
“但凡開國,一國之精神魂魄,皆由立國者創造,大唐雖自高祖起兵,然而直到太宗登極,命李績出兵,遠征東突厥,一戰滅了歷經兩朝,雄踞草原,對大唐最大的威脅東突厥。
正是這立國一戰,才徹底奠定我大唐之魂。
太宗皇帝,也才被大唐萬民,乃至草原萬民所接受,稱為天可汗。”
安文生與蘇大為、李博對視一眼。
王玄策說得隱晦,但大家心里清楚,李世民剛登基時,因為是通過“玄武門”之變上位。
其時臣民皆疑,都懷疑這個新興的大唐,會不會走前朝大隋的老路。
也是自晉末南北朝以來,兩百余年前,你方唱罷我登場,權臣弒君,子弒父,二世而亡短命王朝的老路。
但是李世民派李績打東突厥,一戰滅了大唐宿敵。
這才使天下歸心。
也使大唐,成為天下霸主。
“立國之戰。”
蘇大為手持酒杯,喃喃自語。
心里想的卻是后世,那個從廢墟中站起來的中原王朝,立國之戰。
遠赴遼東,御敵于國門之外。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從而才使天下,相信一個巨人重新站起來了。
歷史總是在輪回。
“對了王郎君,你見過太宗皇帝,在你眼里,太宗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李博在一旁小聲問。
他對李世民的情感很復雜。
一方面,正因當年玄武門之變,李博等建成的親族,才不得不避禍遠遁西域。
數十年不敢回中原。
另一方面,太宗皇帝的文治武功,已經是一個傳奇。
當令天下人景仰和驚嘆。
李博對大唐太宗皇帝其人,也是充滿著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