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王讓他寫文以記,可曾說是要寫檄文?”
安文生頓時啞然。
“哪怕沛王真讓他寫檄文,身為皇子近臣,沒有自己的立場,立刻寫出那樣文章,說輕一點,叫沒有自己的立場,說嚴重點,便是幸近之臣。”
蘇大為放下茶杯道:“所以我說他心性不行,并沒有冤枉他。”
“他還年輕……”李博輕聲道。
他的褐色眼珠微微搖動,像是回憶起什么:“我這般年輕時,也放浪得很。”
“心性這東西,與年紀無關,與經歷有關,他現在的心性,的確不適合在沛王身邊,這次還算小事,若是真的惹了大禍,到時難免身首異處。”
蘇大為輕嘆道:“到蜀中也好,讓他在地方上好好磨煉一番,此人有才,如果心性能練出來,未來前途遠大。”
“那你方才還說要幫他代為轉寰?”安文生詫異的問。
卻見蘇大為笑容里露出一絲狡黠之色:“我只說要擇機出手,可沒說具體是何時,他磨煉得好,半年一年,我幫他向陛下進言,也非難事。
若是歷練不出來,這口我卻也不必開了。”
“狡……咳!”安文生咳嗽一聲,把想出口的話收住,不過他臉上的神色分明是一種另類的夸獎:狡猾還是你狡猾啊。
蘇大為雙手一攤:“你也知道,我與九娘交情不算深,只是她人不錯,權當結個善緣。至于王子安,且看他自己爭不爭氣吧。”
歷史上的王勃,確實有點慫。
被來被貶一次也就夠了,結果他又犯了殺人罪。
大概的事情是他幫助窩藏一個逃奴。
而偏偏,此奴是官奴。
按唐六典,私藏官奴有罪。
后來擔心走漏風聲,王勃慌亂之下,竟將官奴殺死,直到東窗事發。
如果不是遇到朝廷大赦,王勃便是死罪,要判斬刑。
后世《舊唐書》里記載了另一個說話法,說這個殺奴事件,是與王勃有仇之人,埋下的圈套。
但哪怕說破天,藏奴是王勃自己的選擇,殺奴,也是他的選擇。
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殺奴之事,按史載是在四年后,那時王勃已二十三歲,不能再說年少不懂事了。
像蘇大為和安文生他們二十出頭,早已為長安不良帥。
就連獅子蘇慶節,也為萬年縣不良帥,破案無數。
“總管說王子安心性不足,現在想來,確實如此。”
李博在一旁一邊沏著茶一邊道:“他在皇子身邊,那么敏感的位置,絕不能行差踏錯半步,陛下將他貶入蜀中,對他其實是一種愛護。
否則以他的心性,若被人利用,犯出什么不赦之罪,那才是潑天大禍,禍及家人。”
“這就是道經所說,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
蘇大為輕抿了一口茶道:“但愿他能明白。”
停了一下,搖搖頭道:“不過就看他找孫九娘向我說項,我覺得他應該還不明白的。”
安文生瞇了瞇眼睛,嗅著茶香,聽著外面雨聲,懶洋洋的道:“你怎知道?”
“少年人,總是心存僥幸,想著能走捷徑。越是聰明有才,越想快人一步,卻不知,有時慢就是快,能把每一步走穩,走踏實了,才是真正的捷徑。”
蘇大為伸出一根手指:“這便叫,日拱一卒。”
“拱你個頭,惡賊,你指歸指,不要拿手指點向我,我在長安也是無數小娘子尖叫,頗有才名的安家二郎,才不是什么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