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蘇大為有參與滅國之功,但他畢竟只是從將,而不是主將。
與谷德昭參與太宗戰事比較而言,相對大唐的影響,還真不好說誰更大。
畢竟,若當時劉黑闥成勢,大唐遷都,那大唐還是如今的大唐嗎?
而就算沒有蘇大為參與,難道大唐就不能滅高句麗,平突厥?滅吐蕃?
珠簾后的李治顯然聽出這層意思。
臉色立刻就不好了。
這谷德昭,果然賊猾。
一開口就提太宗時的舊事,這兒子總不能反老子吧。
他李治是想做明君的,不能推翻自家老爹的功業,更不能說蘇大為的戰績,就比谷德昭參與的滅劉黑闥、竇建德更高明。
否則就是不孝。
大意了,這沒法閃!
李治看向武媚娘,卻見武媚娘的鳳眸圓瞪,面色平靜。
但是細看她的手,不知何時緊攥著玉如意,顯然也是緊張到極點。
若是蘇大為在這殿上敘功敗了。
不光是失去兵部尚書這么簡單。
只怕以后也無顏在朝堂上立足。
除了外放偏遠處為官,只怕再難在百官面前抬頭。
而她武媚娘,也會因此而變得窘迫。
一子錯,步步錯。
要保住蘇大為的命,就得犧牲皇后的尊嚴,去求谷德昭饒他一命。
這以后還如何勒令群臣,如何彈壓這些桀驁不馴的世家門閥?
武媚娘的貝齒咬緊,在發白的下唇上,咬出深深的齒痕。
“陛下登基后,我先為戶部侍郎,為征西突厥大軍籌措糧草……后又做為轉運使,調度運河水運,為長安輸送糧草。
此外,麟德年黃河決口,我負責為朝廷賑災,半月內跑遍數千里的河谷地,調集工部、戶部、吏部各司,發動十萬民夫,歷時三月,終于堵住潰口。
并調撥朝廷府庫糧草,以解百姓于倒懸。
終于救活百姓四十余萬,關中百姓欲為吾設立生祠……”
谷德昭每說一句,李治與武媚娘的臉色便黑一分。
殿中的武臣們心里也是直哆嗦。
賊你媽,聽著好牛逼的樣子。
動輒就是救了幾十萬人,又堵住黃河潰口,還幫太宗打贏了竇建德與劉黑闥!
開始以為你只是平平無奇。
現在一聽,特么的原來是人中龍鳳古天樂!
這還怎么玩下去,蘇大為那些參與滅國的功績,在谷德昭的口述下,也變得有些岌岌可危了。
能贏嗎?
含元殿中,不知多少武人,替蘇大為暗中捏了一把汗。
“臣愧為老臣,為官三十余載,只做了這么點微不足道的功業,未知蘇大為,又有何功于唐?”
谷德昭抖了抖衣袖,嘴角處的那顆黑痣,因為激動,驕傲的顫抖起來。
他手持笏板,雙眼如鷹一般狠狠看向蘇大為。
“老夫在此,愿洗耳恭聽!”
殺氣騰騰的話,直沖蘇大為而來。
這就是,直接干上了啊!
挑釁,驕傲至極的挑釁!
谷德昭嘴角那顆黑痣與他的白眉一起上揚,顯得意氣風發,威風凜凜。
雙眼盯著蘇大為時,居然也有了一種鷹視狼顧之相。
氣場,這便是氣場。
不愧是太宗時的老臣,那時代活下來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就看谷德昭頭頂那一圈脫發露出的頭皮,也知此老絕對是我禿了我也變強了那種猛人。
雖為文官,但他現在身上透出來的氣勢,絲毫不亞于沙場猛將。
兇悍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