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為似乎在與老友閑談。
在對著李博的時候,十分放松,隨口道:“我初為不良人,并不懂得查案,直到遇到狄仁杰大兄,見識過他的破案手段后,我才知道,人與人的差別。”
“差別?”
“論斷案如神,見微知著,我不如狄仁杰大兄,這是天賦,羨慕不來。”
蘇大為嘴角含笑,思緒似乎飛回到永徽年間,在柳娘子的小院里,初識狄仁杰的一幕。
“但我也有我的長處,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知道自己的長處,將其發揮到極致,便能無往而不利。”
聽著蘇大為的話,李博若有所得。
這些年跟著蘇大為,他也習慣了蘇大為這種說話方式。
有時聽起來好像是顧左右而言它,但其實只是從另一角度,在說同樣的問題。
阿郎的長處……
李博細思著,最佩服他的,大概就是天馬行空的想法,那些靈思妙想,層出不窮,常有驚人之舉。
不提他那種種神異的發明。
就說征吐蕃之時,誰能想到,在雪谷中,他居然會利用雪崩去對付吐蕃軍?
在征高句麗時,掘了大同江,去淹沒平壤城,一戰定乾坤。
在守百濟,防御百濟復國叛軍時,又令趙胡兒率一支人,穿上飛翼,神兵天降,飛入叛軍守的石城。
蘇大為的思維方式,絕不是普通唐人那種。
李博說不上來,但隱隱有一種感覺,有時候覺得自家阿郎,實在不像是唐人。
也不像是任何一國的人。
天知道他哪來那么多的腦洞和見識。
蘇大為不知李博已經越想越遠,耐心的道:“我的思維方式,比之在狄仁杰大兄的斷案,自然是不如,若論比朝中的那些高官大臣,這政爭權謀,也大大不如,但我有我的優勢。”
他向著李博微微一笑:“我所擅長的是大數據。”
“大數據?”
李博一臉懵逼,這個詞,聽著怎么每個字都明白,但連在一起,便不懂了呢?
“就是大案牘術。”
蘇大為笑道:“掌握海量的信息后,從中剝繭抽絲,有一整套邏輯方法,將唯一的答案窮舉出來。”
他向李博認真的道:“無論用兵,或者用事,我都是這一套方法,從沒改過。”
泌人心脾的茶香飄起。
李博起身,提起茶壺替蘇大為杯中續上茶湯。
“阿郎,所以這次的事,你是想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李博沉吟道:“可我還是不明白,這與黃腸他們闖入宮禁,有何關系?”
無論如何,派手下異人闖入宮中,這不是什么不可勝,這是自己遞刀子給敵人。
現在雖不能確定站在幕后的人,究竟是不是李相。
但李敬玄的嫌疑很大。
在如此大的政爭漩渦里,旁人避之唯恐不及。
那一夜的事,涉及到政爭、黨爭、關隴與皇權,武后與權臣、寒門與高門,還有,還有就是遷都之爭。
這種情況下,阿郎你為何要令黃腸他們夜闖禁宮?
以李博之智,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也看不清蘇大為的布局。
但他相信,以蘇大為的智商,手段,絕對不會出昏招,做出授人以柄的事。
究竟是為什么?
他的雙眼,帶著濃烈的疑惑和不安,看向蘇大為。
一不留神,手中茶壺一抖,多余的茶水漫過蘇大為的茶杯,向下傾瀉。
“啊……”
李博心中一驚。
卻見蘇大為茶杯舉起,滿溢出的茶湯又被吸回杯中。
一時間,茶湯高出杯沿數寸,但卻顫顫巍巍,如荷葉上的露珠,被無形的力量吸住。
蘇大為撮唇一吸。
真元暗吐。
碧綠的茶水化為一道水線,吸入他的唇中。
如長鯨吸水般,一飲而盡。
他現在的修為手段,早已通玄。
行立坐臥,等有超乎常人的神通異能。
“一個人的稟賦,要看環境,也要看天賦,論斷案,我不如狄大兄。論權謀手腕,我不如朝堂上那些老狐貍。然而我也有我的優勢,有人要在背后算計我,我也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蘇大為的臉龐上,雙眼燦如星辰。
“阿博,這個棋局,我只說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