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向滿朝文武認定,兵部尚書只有蘇大為可當。
想必也是看到了其中的兇險。
政爭,從來便是你死我活的。
便如昔年“玄武門”之變。
“布局之人,好毒的手段,好深的心機。”李博喃喃道。
蘇大為輕輕轉動著茶杯,并不想在此事多談下去:“我懷疑右相都只是幕后力量的棋子,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么意義,此次若不是我帶著消除蜀中大疫的功勞,而且獻上滅疫之法,恐怕也難脫身。
而且那一晚,我收到消息雖晚,但還是做了最正確的選擇,算是不幸之大幸。”
李博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說的最正確選擇,是不顧嫌疑,第一時間以秘道入宮。
其實這是一個極為艱難的選擇。
說更直白一點,究竟是要程序正義,還是結果正義。
昔年秦王在王殿被荊柯刺殺,因為劍長一時不能拔出,只能繞柱逃命。
而滿殿的大秦武卒,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荊柯揮舞著徐夫人匕首,而不敢上去救秦王。
為什么?
真當他們全都被點了穴?
并不是啊。
按秦律,若大王無召,任何人近大王身前五十步,誅。
當時站在滿唐的秦朝大臣和武卒,不是不想救,也不是沒能力救,而是知道,自己這上去,腦袋就保不住了。
沖上去救,能不能救下秦王?
毫無疑問。
就憑荊柯那三腳貓的功夫,任何一個大秦武卒上去,至少可以極限一對一。
若多上來幾個,荊柯當場就被拆成零件了。
但是事后呢?
秦王會如何獎賞這些違律的秦卒?
你以為會賞爵賞金嗎?
并不會。
那自然是按秦律,借汝人頭一用。
順便把家族老小,再判個砌長城,雙贏。
鬼才愿意上去救秦王。
不去救,最多被贏政心里罵罵咧咧,至少腦袋保住了。
當夜蘇大為所面臨的,也正是類似的局面。
是,圣人是將地宮秘道偷偷告訴了一條給蘇大為。
但同時也說了,若無宮中相召,不得擅入。
蘇大為那一晚去了,還是冒著極大風險的。
去了,沒救到人,腦袋搬家。
去了,也救了人,腦袋搬家。
去了,救了人,腦袋保住。
無非這三個結果。
好在李治沒有治蘇大為的罪。
還好大唐的律法,不是秦朝的律法。
總之,這一切都是踩在刀尖懸崖邊上,頗為驚險。
“這次的事,我算是僥幸成功了,但若下一次呢?”
蘇大為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問李博:“一次次靠運氣嗎?就算圣人和武后想保我,若下一次的局,真的把臟水都潑我身上,我又拿什么來洗脫自己?就算是圣人,也不能公然違反唐律吧。”
“阿郎,那你想?”
“被動挨打,不是我的選擇,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蘇大為淡淡道:“我的軍功,可以保我自己的命,難道還能護住我身邊所有人?要是對方真的要對付我,有的是手段。”
一番話,說得李博額頭冷汗涔涔。
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李客,想到了周良,想到了安文生,許多跟隨蘇大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