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空見和空聞的性子,這些事真干得出來。
“咳咳~”
一提起昨夜的案子,雖然早有預料,郝紹常依舊尷尬的咳嗽數聲。
把目光投向狄仁杰:“少卿正負責此案,由你向法師解說。”
大理寺辦案,自然無須向普通人解釋。
但白馬寺并不普通。
做為建寺六百余年的佛門祖庭,其對中土影響,就如佛門對大唐影響深遠一樣。
連武媚娘這樣的先帝妃嬪,在太宗逝去后,都要遁入空門修行。
更別提李唐宗室,世家高門,王公貴族,各地王爺,軍方將領。
大唐建國這數十年來,這其中往來利益,根脈虬結,早已結成一張大網。
哪怕是大唐皇帝李治,都要以重修大慈恩寺,寄托對長孫皇后的哀思。
大唐雖然追李耳為先祖,以道教為國教。
但在信仰方面,其實卻是“雙軌”并舉。
在世俗和民間信仰上,崇信佛門。
只有在長生之事上,才交托給道門,希望道家真人們,能煉出長生丹藥。
這是兩種不同的需求。
數十年來,反倒是佛門影響力日益大增。
滲透到大唐方方面面。
狄仁杰自然懂得這是郝紹常在踢皮球。
但他的性子,自覺責無旁貸,迎著眾人的目光,微微沉吟道:“昨夜的案子,案情復雜,先是白馬寺失火,這火情究竟如何發生,是天災還是人禍,目前還無定論。
至于后來的沖突……”
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蘇大為:“據開國縣公所言,是白馬寺僧眾先襲擊他在先,若真是如此,貴寺僧人,只怕也難逃干系。”
以蘇大為的爵位,若有人對他動手,定個不敬朝廷大臣已是輕的。
重的話,甚至可以扣個謀刺縣公之罪。
但是……
那是對一般人而言。
對白馬寺這種存在了六百余年的佛門祖庭,你要說他們想謀刺大唐縣公,先不說有沒有足夠證據。
哪怕有證據,大理寺也絕不能掀出來。
這份罪名,只有大唐皇帝李治才能定奪。
這是一間佛寺的事嗎?
什么叫佛門祖庭?
你把佛門祖庭僧人扣了個謀刺縣公之罪,這是朝廷要滅佛嗎?
不顧忌大唐上下數以百萬僧眾,寺廟,佛門大能,朝中崇佛權貴,宗室的反應嗎?
其中利益糾葛,連李治都頭疼無比。
又豈是大理寺,豈是狄仁杰一個大理寺少卿,能定的?
“少卿。”
空性雙手合什,面色黝黑,讓人看不清他的喜怒。
他沒有故意提高音量,而是不疾不徐道:“本寺大火,開國縣公獨自出現在火場,此為一疑。
我們出家人,無冤無仇,如何會對縣公不利,此為二疑。
大火在我等與縣公發生沖突后,便告熄滅,此為三疑。
有此三疑者,貧僧覺得少卿所言,未免有失偏頗。”
郝紹常連連點頭,看向狄仁杰的目光,已經隱帶責怒。
不等狄仁杰說話,空性繼續道:“本寺寺僧,在自己的寺里,被縣公所殺,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
豈有出家人謀害縣公,卻在本寺里去行兇的?
況且,說我寺僧眾先向縣公動手,誰人能證明?
難道單憑縣公自己的話,便能定我寺重罪嗎?
為何不是縣公先向我寺僧動手?”
這話,頓時令狄仁杰也為之一窒。
空性法師,頗難對付啊。
不光邏輯縝密,而且熟悉大唐斷案的章程。
以唐六典而論,任何案子,都講究孤證不立,至少有兩樣可以交叉印證的實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