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把這個念頭掐斷。
方才在殿中遇到那么多異變的怪物,已經足夠李弘震驚了。
但是直到走出思政殿,看到外面的景像,李弘才真正明白什么是震駭。
大殿外的廣場中,層累著無數尸骸。
有大唐金吾衛,也有那些不知名的怪物。
血流成河。
簡直難以想像,只不過短短瞬間,在這處廣場究竟發生了何事。
為何會有這種地獄修羅般的景象。
早有太史令李諺上前行禮道:“天后,臣奉命追查蕭禮勾結詭異,禍亂大唐之事,不想他竟在今日發動,幸得天后運籌帷幄,臣等戳力殺敵,不負使命。”
武后連眼睛都沒轉一下,無視修羅場般的殺戳現場。
無視腳上踩著粘稠的血水,聲音平靜道:“甚善。”
從這兩個字,完全聽不出武后的喜怒。
但李弘的一顆心,卻是往下一沉。
他雖年輕,雖然相較父母還有些青澀稚嫩,雖然自小是大儒教授學問。
但絕非不通世事,絕非不懂帝王心術。
世上絕沒有這般巧的事。
這么多異人、組織,在此時同時對蕭禮的人發難。
這其中涉及多少精密調度,多少布置與謀劃?
這只能是母后早有預謀……
他還沒從方才蘇大為回歸的激蕩,驟聞父皇駕崩的悲痛,還有方才滿殿怪物的恐懼中恢復過來。
心中雜念紛亂。
但同時亦有一個聲音不斷響起,越來越刺耳。
都是計劃好的,這一切,都是母后計劃好的。
縱然沒有阿舅回來,這蕭禮也是一件利用工具,必然難逃一死。
只是恰逢阿舅歸來。
那么……
父皇呢?
父皇為何恰在此時駕崩?
這是偶然,還是計劃好的?
母后,你該不會,不會……
李弘死死咬著嘴唇,將下唇咬得血肉模糊,卻毫無所覺。
安定思公主在一旁見了不由大驚:“大兄,太子!你的唇,你怎么了,莫要嚇安定!”
“太子!”
身邊一群侍從慌忙上前,有人四顧喊道:“快傳醫生,太子受受了!”
“休要大驚小怪,只是方才太過緊張罷了。”
李弘忙喝止眾人,又安撫安定思公主:“安定乖,阿兄無事,別聲張,別驚擾到母后,我們,我們以后兄妹便要……”
他想說相依為命。
又覺得有些不妥。
把話硬生生忍住。
好在這時有侍從拿著傷藥上前,那是殿前金吾衛奉上的貼身金創藥。
據說是跟過蘇大為征過吐蕃,所以身上習慣帶著縣公傳下的藥,據說名“云南白藥”。
一番忙亂,處理傷口,倒是將方才的情緒沖淡不少。
前方聽得有人高喊:“蘇大為在這里!”
鳳駕加快速度趕去。
只見宮中一角,蘇大為正站在一具尸骸前。
遠遠看去,正是蕭禮的衣甲穿戴。
武媚娘見狀,沉凝的神色微微一松,人還未至,語聲先到:“阿彌,你果然沒讓本宮失望,留下了蕭禮這個首惡。”
“首惡”二字,似乎加重了語氣。
蘇大為將目光從地上移開,投往武媚娘時,神情有一絲古怪。
既有一絲懷疑,也有某種遺憾。
“此人甚是狡猾,用金蟬脫殼之法逃了,我沒能留住他。”
剛剛趕至的武媚娘,臉色微微一沉。
鳳眸張開,一眼看到,那委頓在地上的蕭禮,赫然只是一具干癟皮囊。
就像是被抽掉了皮肉,只剩下外皮和衣甲。
“這是怎么回事?”
縱是武媚娘見多識廣,也不由為之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