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的雪還在零零散散地飄著,偶爾吹來的北風,卷起飄雪,形成肉眼可見的漩渦,掃過這煌煌屹立五百年的皇城。
正陽門外的大街,此時已經空無一人,沿街的商鋪也無不緊閉門窗,悄無聲息。
禁軍已經戒嚴皇城外五里之內的一切地方,任何人靠近者,殺無赦。
這或許是因為出于大戰可能波及到皇城附近的百姓,也或許只是純粹考慮皇室的威嚴和臉面,就像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既是那個為一己之私可以置天下于不顧的皇帝,也是那個滿口天下蒼生、仁義道德的老甲。
巨大的正陽門,如往常一樣打開著。
披甲執銳的禁軍武士比平時多了不少,光是站在門口處,就有二三百之多,往里看去,進門后那兩丈寬的巷道之內,路兩邊的禁軍更是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一眼望不到頭。
城頭上,亦有無數弓手,嚴陣以待。
這個正陽門,很多太監一生只能見一次。
剛入宮時,他們總是從正陽門進,此后余生這個門會成為他們魂牽夢縈的地方,他們幻想著能升任管事太監,或者得個外辦的美差,再或者能活到告老還鄉的那天,就可以出去,可以再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但是,大多數人是沒有那一天的。
剛剛穿越時的秦源,也曾這樣幻想過,也絕望過。
那本絕望的日記,現在應該還藏在御膳房旁的一個假山底下。
往事一幕幕從他心頭掠過,然后又被他踩在腳下,化作不緊不慢的步伐,朝那宮門走去。
“站住何人擅闖皇宮”
一金甲校尉忽地踏前一步,對著幾人厲聲喝道。
這大抵,便是明知故問了,今日敢來此地的是誰,難道還有人不知道的么
秦源抬眼,只輕輕掃了那金甲校尉一眼。
那校尉登時臉色一白,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秦源澹澹道,“反賊秦源,特來劫法場,誅劍奴,殺皇帝”
聲音不大,但混合著半圣之力,猶如遠山鐘鳴,頃刻間便從正陽門,傳遍了整個皇宮。
整個皇宮的空氣,勐地炙熱起來。
劍廟峰下,臨時法場。
皇宮從沒有在劍廟所在的山峰之下行刑的先例,但是護衛劍廟的大陣就設在這邊,故而為引秦源前來,只得在此臨時設置刑場。
大約一張高的高臺之上,鐘載成、鐘瑾元、鐘瑾儀,以及楚南紅身穿囚衣,雙手都被縛在身后,齊齊跪成一排。
他們的后領都插著一塊牌子,牌上就寫個了“斬”字。
沒有寫罪名,而且行刑之前也沒有監斬官公告他們的罪名,因為那根本不重要。
他們有沒有謀反,皇帝最清楚。
而皇帝,現在就坐在正北方的一張桌桉后。
他,就是監斬官。
而他今日要斬的,自然不止鐘家四口人。
秦源的聲音,穿過雄偉宮宇,也飄到的法場之上。
鐘瑾元抬頭,仰天一笑,說道,“我妹夫,終究是來了。如此,我鐘家倒也沒疼他一場”
鐘載成嘆了口氣,“豎子湖涂,來此作甚”
楚南紅道,“早瞧出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了要不然,皇上也不至于以我們為餌只可惜”
說到這里,卻又潸然淚下。
鐘瑾元連忙沖楚南紅說道,“娘,別哭啊一會兒源弟到了,瞧著你在哭,還以為是我們怕了呢如此豈不是折了我鐘家門面”
鐘載成一聽頗覺有理,頓時瞪了楚南紅一眼,“哭個甚。掉頭不過碗大個疤,莫讓人小瞧了咱們”
楚南紅便止住了哭,隨后抬頭挺胸,甚至強做出個笑臉來。
說道,“嗯,不哭了護了鐘家顏面這么些年,也不差這最后一下。”
鐘載成看著楚南紅,忽然老眼中淌過一絲平生未有的柔光。
踟躕了許久,說道,“紅妹,嫁入我鐘家可苦了你”
楚南紅瞧鐘載成如此這般,不由又吸了吸鼻子,強撐出笑臉說道,“成哥,嫁入鐘家以來,我歡喜著呢”
三人這般說了一會兒,卻發現鐘瑾儀一直未曾開口。
便齊齊轉頭向她看去。
只見鐘瑾儀一臉清冷與往日無異,卻是默默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美眸中的光影如同午后樹下的光陰,安靜中透著暖意。
“儀兒,你喊他莫要來了,這里有高祖大陣”鐘載成說道,“我等去則去矣,他能記得鐘家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