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下鄉這件事情其實并不能算得上是新鮮,在裴異的老家,歷史上第一個大一統王朝就曾嘗試過做這樣的事情,只是失敗了而已。然后就是持續了兩千多年的‘縣下皆自治’時代了。
對于裴異來說,他自己就生活在那樣一個國家力量能下達至鄉村基層的社會,所以皇帝的這個意圖和想法對于他來說是并不震撼,也不超前的。
當然,對于這個世界來說,這應該能算得上一個‘前無古人’之舉。
“裴大人有何高見?”
“沒有。”裴異直接終止了這個話題,雖然他知道,現在已經到了自己必須站隊的時候,他也已經選好了站哪一方。
“我就是說著玩兒。”裴異擺擺手,朝倪校尉笑了笑,“俺就一布衣出身的八品小官兒,能對這有啥看法啊……”
“那確實。”倪校尉點點頭,順著裴異的話接了下去,“俺們倆都是布衣出身的,這種事情和俺們也沒啥關系。”
“縣衙這段時間就暫時辛苦你了,我會留一些官兵在這兒輔佐你。這次的事件我會在調查完后上報,到時候……”說到這兒,倪校尉撇了裴異一眼,當看到他臉上那熱切的神色時,她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搖搖頭。
“放心吧,這次你可是首功,各種獎賞是絕對少不了的,說不定還能上達天聽呢。”
“真噠?”
“上達天聽不一定,但獎勵肯定足夠豐厚。而且會為你的履歷添上濃墨一筆。”
【………………】
裴異在縣衙里忙了一天,和倪校尉一起指揮著開拔進城的軍士們處理尸體,維持衙門運轉,還審理了幾起案件。他一直忙到了當天晚上半夜,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
裴異的家是一間小小的四合院,在縣里一處偏僻的巷子中。他家對門是縣里賣鹵肉的,其鹵肉是郴縣一絕;隔壁左邊是縣里專門做包子的,現在不開店了,專門供貨。縣里好多包子鋪都是從他家進的貨。
右面是一間空房,住里面的人前年的時候拖家帶口外出做生意,之后就再也沒回來過。
裴異家的左廂房被他改成了珍珠的馬廄,右廂房被他改成了泳池兼浴室,主屋有兩層,單層面積一百一十平。
裴異的臥室在二樓,帶一陽臺,陽臺對著院子,院子里有一顆三人合抱的老樹,經常有烏鴉光顧。
右面的房子晚上總是有狗叫,但只有裴異聽得到。狗的叫聲很凄厲,一面叫一面嗚咽,宛若人聲。這狗叫聲別人是聽不到的,只有裴異自己聽得到。
裴異騎著馬,漫步在通向自家的小巷中。前面不遠處就是他的家,巷子兩邊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燈籠,放出暈黃色的燈光,照在路上。
燈籠的光很微弱,能照亮的范圍很小,而且有的燈是不亮的,可能是油用完了,也可能是定時打火裝置壞了。
裴異的家門前總是很熱鬧,特別是在主持了死刑之后。而今天的裴異不僅主持了死刑,還經歷、處理了兩起大規模人死亡的命案,所以他家的門前就更熱鬧了。
雖然那些人的死都和裴異沒什么關系,但沒辦法,總有人是不那么講理的。
不過,他們不會對裴異作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大部分時候是如此,只是靜靜地站在裴異家門口,日復一日,身形越來越淡,直至徹底消散不見。
“小春?”
當走到自家門口的時候,裴異扯了扯韁繩,身下的珍珠立刻停下腳步。在這些圍住裴異家門的人的最外圍,裴異看到了一個熟人。
那是白天的小春,他面容駭人,身體上到處都是縫合線。穿著一身白衣,站在裴異家門口,與過來的裴異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