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敢?”
他的色厲內茬和劉宗周的浩然正氣形成了鮮明對比。
劉宗周根本就不是嚇唬他。
“進去,抓人!”
所有衙役聞風而動,躍躍欲試。
對于這些小人物來說,闖一次侯府,夠吹一輩子牛了。
眼見著來真的,李國瑞徹底麻了。
這要是真被順天府闖進去,今后武清侯府的臉可就沒了。
“好好好,交人,我交人。”
不多時,幾個垂頭喪氣的惡仆被押解出來,跪倒在了一旁。
李國瑞氣咻咻的躲在一旁,估計心里是將劉宗周恨透了。
劉宗周豈會在意他的心思,踱步到那幾個打人的惡仆前面。
“你等賤奴,不過倚仗主家權勢,便肆意妄為,毆辱士人,罪不可赦。按律,以手足毆人成傷者,鞭四十。”
回過頭來,對衙役們喝道:“行刑。”
立刻有衙役拿了鞭子上前,竟然就在武清侯府的門口,當眾行刑起來。
李國瑞臉色大變,可是卻無可奈何,一雙陰狠的眼神,似乎要將劉宗周千刀萬剮才解恨。
然后看著惡奴們被打的皮開肉綻,痛哭哀嚎,周遭的老百姓全都拍手叫好。
生活在京師,誰沒有被權貴欺凌過?
可往日里,大家伙全都控訴無門。
現在出來個為民做主的好官,老百姓憋屈的血淚終于可以發泄出來了。
劉宗周非常堅持原則,雖然折辱了武清侯的面子,但判罰嚴格依照律法。待衙役們鞭打了惡仆之后,立刻收工走人,真的是讓武清侯一點錯處都尋不到。
“念臺公……”
左夢庚適時站了出來,惹得劉宗周一喜。
“你怎地來了京師?”
左夢庚隨他進了府衙,含糊地道:“有些要事,順道來看看您老人家。”
見左夢庚比數月前又精壯成熟了許多,劉宗周頗為欣慰。
“我一個老頭子,有什么好看望的?”
劉宗周雖然固執,但并不愚鈍。見左夢庚沒有透露此行目的,他也就不問。
但該關心的事情還是得關心。
“臭小子,后面的稿子呢?老夫幾次寫信催促于你,如今可有所獲?”
左夢庚唉聲嘆氣,就知道躲不過這個。
“念臺公恕罪,晚輩實在是忙的腳打后腦勺,辜負您老人家的期盼了。”
劉宗周果然很不滿意。
“天下萬般事,學問最重要。你呀你呀,明明是個靈性的,怎么就分不清主次呢?”
這個觀點,左夢庚可不敢認同。
“天下事最重者,莫過于萬民福祉。晚輩立志拯救天下萬民于水火,則只好有所取舍了。”
聽他此言,劉宗周的堅強盡去,終于顯露出一個老人的疲態。
“老夫何嘗不是渴求作為,造福天下?只可惜,如今困頓于這方寸之地,舉目四顧,渾不見施展處啊。”
按理說,順天府尹,明明位高權重才對。
然而這是京師,國家中樞之地,順天府尹反而無所事事。
“老夫上任伊始,便曾呈奏于陛下。奈何金玉良言,盡付諸流水矣。”
果然,還是和原來的歷史一樣。
劉宗周的奏疏,被崇禎束之高閣了。
此老心心念念國事,屢屢建言,卻打動不了君王。順天府尹的官職,又限制了他的作為。
可以說,此時此刻的劉宗周,只不過是一尊泥菩薩。
看似美好,實則擺設。
左夢庚卻對他的遭遇早有預期,并不意外。而且這對左夢庚來說,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念臺公所擅者,立德立言。既然朝廷不曾倚重,又何必在此浪費時光?不如隨晚輩回去,勵精治學,引導世人,更為正道。”
他始終覺著,劉宗周就不該做官。
這不是一個能做官的人,無論是心性還是手段,在官場上都顯得很格格不入。
但如果用來治學,劉宗周一定是了不起的大家。
趁著他如今還年輕,如果加以引導的話,摒棄前世空洞縹緲的從心理論,回到實用學問中來,劉宗周一定能夠大放光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