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努力將油傘舉高,但李善往前走了幾步,雨水立即染濕了他的面龐,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的一切。
淅淅瀝瀝的小雨擊打在碎磚斷瓦之上,勁風席卷而來,將雨水刮的霧蒙蒙一片,三兩棵半殘的樹發出沙沙聲響。
身后兩百余人都安安靜靜的站在那兒,只偶爾聽得見馬匹的響鼻聲。
半個月的跋涉,李善并不覺得辛苦,心中猶有豪情,但等他進了代縣,在小吏的指引下來到縣衙之后,天降小雨,不僅澆濕了他的身軀,也將他的心澆了個透心涼。
難怪數度出征雁門郡的李世民不太看好自己這一行特娘的,連縣衙都這模樣
大門居然還是變色的,仔細看看原來是其中一扇門被燒焦了。
里面的大堂遠遠看上去還能入眼,但走得近了,李善都不敢進去王君昊試著踢了一腳,屋子登時搖搖欲墜,屋頂落下一陣灰塵。
左右的佐官、屬官吏員的屋子只有一片殘磚斷瓦,露出的木頭看上去也被燒焦了。
后院好吧,已經沒有后院了,只有一片空地,地上的野草還挺茂盛呢。
對歷史還算熟悉的李善咽了口唾沫,難道唐朝也有官不修衙的規矩
就算有,也不至于這樣吧
去年李善隨軍,是從河東道穿插而過的,這次一路上也見過不少縣衙,不說多好,至少能住特娘的今晚我住在哪
而且還不止我一個人,屁股后面還有兩百多號呢
一旁的馬周也是瞠目結舌,上前問了幾句一旁的吏員。
那吏員是個小老頭,牙齒焦黃,笑起來滿臉的皺紋,恭敬的稟報道“明府,修了被燒,燒了再修就這模樣了。”
李善嘆了口氣,“那上任代縣令呢”
小老頭嘿嘿笑道“上任明府離任乃武德四年十二月。”
麻痹都快兩年了,也就是說代縣令已經出缺兩年了,都沒人肯來李善無語了,不過也想得通。
那時候正好是最后一任代州總管李大恩兵敗身死,突厥大軍攻占雁門,肆意出入河東道,朝議撤銷代州總管,代縣令雖然沒撤銷,但還真沒人肯來赴任說不定今天上任,第二天突厥就殺到門外了。
兩年空缺期,的確沒必要修衙了,反正修好還是會被燒掉。
慘,真是慘啊
長長嘆了口氣,李善點了點那小吏,“落腳何處,總不會沒有安排吧”
一個時辰后,在驛館落下腳,周邊找了一大圈,也沒找到地方能容納兩百多號帶著馬匹、馬車的地方。
最終還是在小吏的介紹下,大部分人在城外一個莊子住下,王君昊、朱八、趙大等人在驛館護衛那個莊子的主人早在武德四年就南下去了太原府。
驛館可不是酒店,條件只是馬馬虎虎,弄了點熱水洗了個澡,換上干凈衣衫,李善坐在榻邊,周氏和小蠻在身后給他盤著頭發。
小蠻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聲音清脆悅耳,一個勁的埋怨條件太差。
李善聽得直打瞌睡,他前世是苦孩子出身,吃的苦多了,這點事兒倒不放在心上但如果只是一個人也就罷了,問題是那兩百多人都跟著自己吃苦
從長安啟程后的一路上,李善曾經細細想過,后世明清時代都有皇權不下鄉的說法,唐朝初年,社會基層的控制權大都落在門閥世家以及地方豪族手中,自己能做的事其實并不多。
谷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