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質上來說,李善這個人很難輕易相信他人,這和他前世的出身、經歷息息相關。
雖然來到這個時代,他已經有不小的變化,但他肯信任的人,都被他以情義、利益所編制的大網所籠罩,最典型的就是朱家溝的村名以及蘇定方等人。
在這個并不是一切向錢看齊的時代,情義是很有用的工具,但即使如此,李善也沒忘記利益才是根本。
這也是李善在山東大捷之后,長時間猶豫,甚至至今都不肯公然投入秦王府的主要原因面對河東裴氏,他不敢將所有的寶都壓在李世民身上。
而劉世讓呢
既無情義,亦無利益,只憑著今日陣前對射,李善如何肯輕而易舉的賦予信任
“今日宜陽縣侯神射,他日必然名揚天下。”崔信也不寒暄幾句,徑直正色道“如今突厥欲壞招撫大事,需齊心協力”
李善投向劉世讓那冷冰冰的視線中沒有夾雜著其他情緒,只余狐疑。
劉世讓面無表情的等崔信的話告一段落才開口,“三子兩女六孫,均在長安。”
這是劉世讓從另一個角度向李善解釋,我子嗣都在長安,叛逃突厥,難道不怕斷子絕孫嗎
崔信贊同的點了點頭,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個理由足夠充分。
而李善輕笑了聲,“古今往來,氣節無過蘇武。”
劉世讓臉色變了變,宋朝之前,文武官員并不涇渭分明,劉世讓也是自幼熟讀經史的,這話一聽就懂。
蘇武持節牧羊十九年,氣節無雙,但這十九年里,他也不是做和尚的,與匈奴婦人生了個兒子,后來還接回了漢朝。
崔信臉色也變了變,看向李善的眼神有些詭異蘇武牧羊這個典故中,有一位數度勸降的漢朝降將,飛將軍李廣的孫子李陵。
而李陵就是李善這一支的先祖雖然是自稱。
劉世讓臉色變得鐵青,咬著牙關繼續道“老夫五十有六”
嗯嗯,蘇武出使匈奴的時候才四十歲,還能生,但我劉世讓都快六十歲了,真的不能生了。
李善條件反射的杠了句,“襄邑王咳咳”
呃,去年劉世讓和李神符接下深仇的導火索不就是因為一個女人嗎
如果你不中用了,搶個美女回家,難道是光看不吃
崔信也聽李善說起過這事,也是無語半響,這種事情也能拿出來當理由
寂靜了片刻后,崔信皺著眉頭道“疑心太重,不可托付”
不可托付
剛開始有點懵,但隨即李善明白了,這是指崔小娘子呢
李善也無語了,咱們是在說正事好不好
無奈的笑了笑,李善看向崔信,“崔舍人,寒冬臘月,敵蹤驟現,如今身處險境,在下不得不慎之又慎。”
“陣前對射”
“那能證明什么”李善嗤笑兩聲,“宜陽縣侯不會想說是襄邑王、江夏郡公暗告突厥吧”
劉世讓嘴唇動了動,他的確是這么想的。
“崔舍人出身清河崔氏,在下雖無門楣,但也非無關輕重的卒子。”李善搖頭道“更何況,道玄兄入駐雁門,不放一人出關。”
“突厥是如何探知這等秘事的”
“宜陽縣侯想力證清白,些許言語是無用的,陣前對射那不過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