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城墻上,三十八歲的張士貴迎風而立,遠遠眺望漸行漸近的長隊,有騎兵來回奔馳,有老弱乘坐馬車,有男女相互扶持。
“邯鄲王確有仁心,但如此手段洞察人心,芮國公敗的不冤。”張士貴給出了一個很難說是褒獎還是批駁的評價。
身旁的張公瑾咳嗽兩聲,對此沒發表什么意見其實的確如此,用這種手段最直接的不是收攏民心,而是收攏軍心。
經過此事,留在馬邑的苑君璋舊部還不太好說,畢竟孤懸塞外,但移駐崞縣的千余騎兵以及調撥軍屯的舊部來說,這是能安其心的義舉手掌四州之地,身為郡王,親自北上相迎。
但張士貴對這種很難說是正統的手段,似乎并不太喜歡,他為人處世,方正而嚴,就算面對十倍之敵,也會選擇堂堂正正一戰,而不會使其他陰詭手段。
張公瑾性情要圓滑的多,想了想低聲提醒道“武安兄,邯鄲王處事公正,不偏不倚,臨行前殿下可有囑托”
張公瑾這幾日忙的不行,馬邑那邊裁撤的士卒正在行軍屯,田畝倒是準備好了,但各種農具、耕牛、種子都是煩心事,他是受到李善召喚才剛剛趕到雁門關,恰巧張士貴也到了。
張士貴猶豫了下,低聲道“殿下提及,只慮國事”
“那就是了。”張公瑾咳嗽兩聲,“邯鄲王雖尚未加冠,又有懷仁舉義之名,但畢竟年少,若是不恭”
不恭的下場已經擺在那兒了,現在天策府大將段志玄已經成為長安的笑柄連累的李世民都臉上無光。
“不過兩三個月的工夫。”張公瑾勸道“頂多五月,李藥師必然到任,陛下應會召邯鄲王回朝。”
李靖到任,李善就要滾蛋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只不過原因實在說不出口,李善在代州幾乎掌控了一切,如果不走,不管他愿不愿意,也必然會和李靖產生矛盾。
而李善和隴西李氏丹陽房的關系又太過密切,所以李善是必然要走的。
“之前段志玄任左武衛左郎將,兼騎兵副總管。”張公瑾碰到熟人,話也多起來了,猜測道“但段志玄在天策府任護軍,而武安兄在天策府本為統軍,理應位階稍高”
張士貴點點頭,“左武衛中郎將。”
左武衛按制是有兩個中郎將的,一個是如今駐守代縣的蘇定方,另一個就是張士貴了。
張公瑾解釋了幾句,委婉的提及蘇定方和李善的關系因為之前兩年張士貴都沒有在朝中出仕,而是只為天策府屬官,但之前他在洛陽虎牢大戰中,長期擔任馬軍總管。
騎兵向來是戰場上最具有殺傷力的兵種,天策府的玄甲騎兵實際的主將是李世民本人,下列尉遲恭、秦瓊、程咬金、翟長孫四員戰將,但大軍中的其他騎兵卻是由張士貴統領的,這個位置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而蘇定方是如今代州軍實際的主將,也是馬軍的直接指揮者,接替段志玄的張士貴只可能為副總管,他難免覺得不服氣。
城門大開,如今的雁門守將馬三寶并張公瑾、張士貴出迎,李善連寒暄都等不及了,“德謀兄呢”
“剛剛送了一批回去”馬三寶解釋道“這又是多少”
“男女老幼約莫一千三四百人。”李善臉上滿是汗跡,恨道“這次將云州能拉的全都拉走了,看他頡利還拿誰來頂數”
張士貴不明就里,但馬三寶和張公瑾都是心里有數的,心想頡利可汗碰到你那也只能自認倒霉。
幾天前,李善親自北上相迎,聽聞趙德言慫恿頡利可汗擄掠云州百姓為農奴還是那三萬農奴鬧的,之后
他寫了信給結社率,派出親衛大肆傳揚,從第二天起,每天往雁門關這邊送人。
雖然經歷了大半年的遷居,但現在代州還是很缺人口的,李善一直秉持這樣的觀念,人為本。
沒有人口,就沒有意義。
只有充盈的人口,才能使商業興旺,才能種植糧食,才能使兵力充足,才能穩固代州。
“六百、九百、一千五、兩千、一千六、一千三”張公瑾算了算,咽了口唾沫,“殿下,算算得有七八千人了,再加上馬邑裁撤的士卒,一萬多人軍屯那邊實在是無能為力。”
“放心,壓不垮你。”李善接過馬三寶遞來的竹筒灌了幾口水,嘴里不停交代,“但如今良田不能隨意相授,宅子更是不用想安置地點只能在五臺縣左右,不能太過靠近雁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