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周氏扶著蘇母進了內室,凌伯才踱步進來,瞥了李善一眼,“已然定了?”
蘇定方不聲不響的出門,將兩人留在里面。
“伯母和蘇兄自然是要去長安……”
“伯母?”凌伯嗤笑道:“改口倒是快的很。”
李善老臉一紅,瞪了眼問:“凌先生還沒下決心嗎?”
“現在不叫凌伯了?”
李善壓低聲音,“稱蘇兄之母為伯母,再稱凌先生為伯?”
“你……”凌伯被氣了個倒仰,罵道:“真該讓定方看看你這嘴臉!”
李善無所謂的盤腿坐下,“洛水大戰之后,蘇兄甘冒奇險,將同僚家眷從唐軍眼皮子底下接走,實是俠肝義膽……”
這是在說,你凌敬欠了蘇定方好大人情呢!
現在蘇定方要隨我去長安,你難道要棄蘇定方而去?
“閉嘴!”凌伯指著李善的鼻子,發狠道:“再說這些,老夫定要老死山東!”
李善大喜,起身扶著凌伯坐下,殷勤倒了杯水,“從此閉嘴,先生想聽什么,在下就說什么。”
凌伯都被氣笑了,甩開李善的手,“老夫想聽聽你的身世。”
“適才已然和蘇兄提過,待得戰后,回關中途中,必然坦誠相告。”李善一本正經的說:“先生放心,在下身世清白……”
“身世清白?!”凌伯冷笑道:“身世清白卻生于嶺南?”
嶺南向來是前朝流放罪犯的固定地點,凌伯顯然是有所指。
“你李善祖籍隴西成紀,卻非隴西李氏,非趙郡李氏,亦非李唐宗室,由嶺南北上,定居長安城外。”
“精于醫術、算學,亦通經義,更明晰紛亂朝局,對朝中奪嫡之爭洞若觀火。”
“雖騎術糟糕,卻通曉軍略,更有膽略。”
“如此人物,非小門小戶之后,絕不遜色隴西李氏子弟。”
凌伯若有所思的曲起手指敲了敲杯口,“他日抵達長安,只需打探自你定居長安的時日,再打探城內可有非隴西李、趙郡李的李姓人物前朝流放嶺南,又在去歲自嶺南歸來……”
李善的臉色都變了,凌敬的幾句推論……看似不可能,卻邏輯嚴密,真相似乎已經觸手可得。
看李善那緊張的神色,凌伯得意的捋著長須,“說吧,你父祖輩何人,與秦王到底是何關系?”
李善陷入長久的思索,面前這位老人實在心思敏捷,狡猾的像只老狐貍,只怕自己是瞞不過去的。
但問題在于,凌敬值得信任嗎?
似乎察覺到了李善的憂處,凌伯輕嘆道:“去歲夏王不納勸誡,終至兵敗身死,老夫本欲就此歸隱鄉野,不料紛亂不歇。”
“定方之母得你援手存活,老夫及百多村民亦是得你援手,若不是你義憤出手,不論其他,老夫孫女難以活命。”
李善瞇著眼盯著凌伯的雙眼,一陣沉默之后才低聲道:“在下的確未入秦王府。”
身世……李善是真的不敢說,但李世民那邊可以透露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