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黑大個有經驗,當初他還是個街頭小混混時,只能憑著好勇斗狠打天下,別人打架砍人之后會發泄式地去喝花酒,而他在打架砍人之后必須先躲在歌廳的衛生間里發一會兒抖,出來之后他也沒法放松,只能拼命喝酒,把自己灌得爛醉,但是,不管他怎么做,當他睡著之后,噩夢都會如期而至,而他做十次噩夢,九次都會被噩夢魘住,每次都是睡在他身邊的人把他叫醒,他被噩夢魘住時的樣子和叫聲,總是能嚇到睡在他身邊的人。
黑大個看到童心現在的樣子,他斷定童心就是被噩夢魘住了,黑大個先輕輕拍了拍童心的臉,小聲喊她:“醒醒!快醒醒!”
童心的身體繼續痙攣,嘴里發出嗚嗚嗚的喊叫聲,黑大個的動作對她沒起作用。
黑大個只能用力拍了兩下童心的臉,童心的腦袋使勁晃動兩下猛地睜開眼睛,童心睜開眼睛的一剎那,看到頭頂有一張兇神惡煞的臉正盯著她看,童心被嚇了一跳,她猛地坐起來,把身體往后縮。
黑大個盯著童心的臉直愣愣地看著她,童心后背緊靠著車門,她一邊喘粗氣一邊不停眨眼睛,她的腦子一片混沌還不能正常思考。
黑大個和童心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以后,黑大個默默拿起車座上的假發遞到童心面前,說:“你的頭發掉了。”
童心看著黑大個遞給她的假發,她感覺自己的腦子突然能思考了,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光頭上嗖嗖冒涼風,她羞愧難當,一把搶過黑大個手里的假發,胡亂地摁在腦袋上。
現在,童心的腦子里還在不停回放著噩夢里的畫面,噩夢剛醒,又被黑大個看到了她的大光頭!
童心虛弱地癱在座位里,頭無力地靠著車窗,她覺得胸口堵得慌,要多郁悶有多郁悶。
坐在童心身邊的黑大個什么都沒說,他默默地關上了車窗,車里隨即陷入到令人窒息的平靜之中。
童心的頭靠著車門,她剛閉上眼睛,腦子里就開始回放她在游戲里的各種血腥畫面,沒辦法,她只能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看到這輛車、看到車里的兩個黑大個,她又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現在的處境!
啊!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童心一直保持著現在的坐姿,她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沃爾沃SUV在公路上飛馳,童心看著車窗外,車窗外的夜景向她身后飛速滑去,窗外的夜景是動感模糊的,童心的眼前一片模糊,她什么也看不清,她發現她自己在哭!
不過讓童心好受點兒的是,現在她的腦子中想起來了她回到家以后的情景:
抱著一大堆名牌運動服和兩個籃球,嘴里大喊著我去同學家住的馬凡;
身穿大紅色修身中式晚禮服站在穿衣鏡前,驚喜到尖叫的童海鷗;
身穿銀灰色、透明紗、中袖、上身帶手工刺繡晚禮服、猶如仙女下凡一般、夸童心有眼光的童慧;
穿衣鏡中身穿金色露肩修身晚禮服、光彩照人的自己;
一邊給三姐妹做好吃的、嘴里一邊罵童心敗家,看到三個女兒盛裝出現在她面前以后又偷偷抹眼淚的老媽。
童心望著車窗外,眼前持續模糊著,但她的嘴角卻已經掛上了微笑……
當你的腦子處在回憶中時,痛苦的記憶和美好的記憶都是有慣性的,這會兒童心的腦子里,正接連不斷地冒出美好的回憶……她想起她和劉駐在馬凡的房間里,她的頭靠在劉駐的胸口上,劉駐的手放在她的后腦勺上,那只手緩緩下滑到她的后背上,再緩緩滑向她的脖頸……
童心閉上眼睛,她仿佛又聞到了舒膚佳香皂和煙草混合的香味兒,她的心神漸漸寧靜下來,但是童心不敢睡,噩夢統治著她的睡后世界,她只有醒著才會想起這些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