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名中年婦人上前對朱哲說了幾句,朱哲竟然起身跟她走了,這讓范寧有點奇怪,這個婦人是誰?
她雖然穿一件上好的褙子,但氣質卻很平常,應該不是朱佩的母親,倒像乳母之類。
心念一轉,范寧立刻有一種明悟,這個婦人應該就是專門負責照顧朱哲的仆婦,所以朱哲才會聽她的話跟隨她離去。
身后的門開了,朱佩拿著兩只卷軸從外面走進來,“阿呆,準備一下吧!斗石馬上要開始了。”
范寧精神一振,這才是他今天來朱府的真正目的,他見朱佩手中的卷軸像是畫卷,便好奇問道:“你手中是什么畫?”
朱佩神秘一笑,“當然是為斗石準備的,斗石可不是像你想的那樣簡單,靠嘴皮子很難獲勝,得要有所準備。”
說著,她在桌上小心的攤開了一幅畫,畫上是一幅嬌柔多姿的舞女,舞姿飄逸,十分生動,躍然于畫帛之上,儼如敦煌飛天一般,范寧眼睛瞪大了,這不就是自己的晉娘舞衣石嗎?
裙裾飄飄,畫中舞女神韻異常酷似。
范寧還真佩服這小丫頭,居然能找出典故來。
范寧又看了看題跋,竟是陸探微的一幅畫作,叫做《南朝舞女圖》,范寧當然知道陸探微,南朝時蘇州的著名畫家,
張彥遠的《歷代名畫記》中收錄了他的多幅作品,這幅《南朝舞女圖》就是其中一幅。
“這是原作?”范寧驚訝地問道。
“這是摹本,但原作也在我祖父手中。”
朱佩得意洋洋道:“我祖父花了一萬貫錢從陸探微的后人手中購得。”
范寧頓時激動起來,“有了這幅畫,晉娘舞衣石也成為極品太湖石了,索性就改名為南朝舞女石。”
“鄉下娃,莫激動,再看看這幅!”
朱佩笑嘻嘻又將另一幅畫也慢慢展開了,范寧嘆息一聲,果然和他想的一樣,是范寬的溪山行旅圖,當然也是摹本。
但有了這兩幅畫,他的兩塊太湖石在斗石中就能嶄露頭角了。
就像一只原本遺棄路邊的破舊缽盂,如果它是高僧大師用過的缽盂,它立刻就會獲得靈魂,成為在柜中陳列之物。
太湖石也是一樣,如果沒有范寬的溪山行旅圖,范寧的那塊石頭也只是一塊上品太湖石。
但正是溪山行旅圖賦予了太湖石靈魂,使它擁有了貴族般的氣質,身價便陡然倍增。
不過相比較而言,南朝舞女石還是稍稍差了一點,畢竟范寬在宋朝的地位非同尋常。
“有這兩幅畫,咱們今天的斗石不會落下風。”
朱佩卷起畫卷笑道:“斗石估計已經開始,我們走吧!”
.........
宋朝的斗石和斗茶、斗畫、斗詩一樣,都是文人們所鐘愛的活動,只是斗石門檻稍高,不像斗茶那樣成本較低,容易普及。
斗石往往是在高端文人群中流行,但在附弄風雅的富商群中也比較流行。
一塊名石不僅可以展示自己的情調,滿足自身的炫耀**,同時石頭本身也有收藏價值,有升值的潛力,這就很符合富商們的價值觀。
不管斗茶也好,斗石也好,都很講究圈子,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象范寧的四叔范銅鐘也常常和一群落第秀才斗茶,這就是他們的圈子,他不可能和學政斗茶。
斗石圈也一樣,平江府有很多玩石、斗石圈子,絕大部分圈子都是只肯花幾百文或者幾貫錢買石賞玩的普通文人,他們便是奇石巷的主要客戶。
但平江府還是有兩個高端斗石圈子,這兩個圈子各自大概有三四十人,文人、商人都有,個個都身價巨富,他們才舍得花大錢收集名石。
比如徐績的祖父徐重就是其中一個圈子中的成員,所以他開的奇石館才會有肯出收藏價購買名石的高端客戶。
作為平江府第一首富,朱元甫也嗜好收藏奇石,他對奇石的鐘愛不亞于石癡周鱗,在他府邸中隨處可見上品太湖石,既是一種裝飾,也顯示出了他的財富和品味。
今天是朱元甫六十大壽,他的石友們紛紛從各地趕來祝壽,既然聚在一起,斗石就是他們必不可少的娛樂活動了。
斗石在品石軒內舉行,石軒內其實是一座很大的白玉亭,整座亭子就是用五塊完整的白玉拼成,矗立在水面上,遠遠望去就像仙境玉亭一般,十分壯觀。
范寧和朱佩過來時,還是稍微早了一點,亭子里只有二十余人。
“范寧!”范寧剛走進亭子,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