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霜看向正在樹下仰望的我,面不改色地說:“第二個問題,在我看來,你是她生命的延續。”
不知是太過寒冷還是因麟霜的回答讓我始料不及,我渾身一顫。
如果說方才麟霜對于第一個問題的回答已讓我驚惶,那現在,我的心情比周圍亂風翻雪還要復雜。
順著上個回答,麟霜是暮雪的傾慕者,而我被麟霜這么說,難不成暮雪她所愛的妖并不是麟霜?
心中思緒愈發繚亂,讓我不自覺地,朝散發寒流的榕樹走近一步,愕然張嘴:“你的意思是,我是暮雪的——”
不等我將疑惑說完,麟霜匆匆回答了我第三個問題:“你與蘭澤所屬的蛟族有淵源。廣義上而言算同族,可你與暮雪一樣,不會被蛟族承認。”
“為什么?暮雪來自蛟族?是因為她犯下了什么過錯嗎?”麟霜面對我的問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仰面覺察到她的神色有些微妙改變,似乎是對蛟族的不滿。
就在我以為麟霜會回答我剛才的不解時,她卻再次繞過了我的疑問,繼續回應我一開始的問題:“人界的預言不過是云坤與魔尊留下的把戲,你不必在意。”
“不完整的這句預言讓我窩藏元玉山十載,云昱一開始那么介懷金目者,近來云坤再次出現你應該有所耳聞……”
麟霜這回倒是漠然地打斷我的解釋:“廣為流傳的前半句為云坤所言,被掩蓋的后半句預示睥睨天下的魔尊還會再次回來。這些,都與你無關。”
我朝麟霜吹了口熱氣,白茫茫的一縷煙霧被周圍寒氣瞬間吞并,我摸了摸自己的耳鰭,心中還是困惑于麟霜對自己說的與我無關。
我仰看她的神色,聯系剛才的冷漠,心想就算自己追問她也不會搭理我吧?
無奈之下,我接受了麟霜不樂意告知自己預言的事實,轉而繼續問麟霜有關暮雪和蛟族那些被打斷的疑問。
麟霜轉過頭,不再看我,漠然回答我:“暮雪身上流有蛟族的血液,這不是她的過失。蛟族,自以為高貴的妖族罷了。”
我瞇著眼,看著晶瑩樹枝簇擁下的麟霜,從語氣神態上觀察可知,她對蛟族也是好感全無。
麟霜是因為暮雪與蛟族之間的過節,所以才不屑于回幽州的嗎?
想到元玉山,我暫時放下了自己與暮雪是何關系的疑惑,轉念再次發問:“近來在云龍國出現的云坤與魔界有關嗎?他是不是魔尊?云昱說使用魔刀的人會被選作魔尊,是因為魔刀的意志附上了使用者,他們讓我伴隨云昱,是為了避免魔刀讓云昱成為新魔尊?”
麟霜聽到這,忽而有了反應,她又轉頭看向我,對我露出了一個贊許的微笑:“幾日不見,好像聰明了一點。”
獲得肯定的我暗自得意,我歪了歪頭,繼續談及自己所想:“你剛剛對我說:‘廣為流傳的前半句為云坤所言,被掩蓋的后半句是魔尊還會再次回來的囂張’,魔尊一開始就算計了云昱是金目,也算好了自己何時卷土重來;預言里并沒有談及金目者只有一個,所以魔尊可以利用金目的云坤讓云昱陷入旋渦。”
麟霜聽完我的推測,不禁輕拍雙手:“你猜對大半。云坤口中的天下,是他臆想的一統人妖兩界的天下。云昱統領下的云龍國本只差幽州妖族便能真正實現云坤的遺憾,但金目者接二連三出現,趨于統一的‘天下’被魔界打破,為天下主的預言自然立不住。”
“那你的意思是?”我搓了搓手,向麟霜探求自己推論有誤的部分。
“預言如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尤其是魔尊所留的后半句:‘若當亂世,金目黯然,日居月諸,光華旦兮,三界爭輝,弘于一主’。”
得知后半句預言后,我趕緊默默記下,在心里將完整的預言默念。
但就在此時,我忽感急風乍起,地面霜花紛紛卷入空中迷亂眼前景象。
風狂嘯,霜遮眼,本還輕松站立的我因狂風不由自主地往后踏步,面前的晶瑩榕樹與麟霜則在以更快的速度向我遠去。
我顧不上眼前的寒冷,奮力向前,朝前方彌漫的霜雪喊出了她的名字:“麟霜!”
北風怒號,就在眼前一片朦朧之際,我聽到了麟霜幽幽之音自四周而來:“玄璃,回去吧,牢記,不管發生什么,你都不可接觸魔刀。”
為什么?依照剛才我與麟霜的談話,不應該是她要囑咐云昱不去接觸魔刀嗎?
我剛剛的推測,麟霜說我猜對大半,那到底是哪里有問題?
我拼命向前,抵抗強風阻擾,使勁兒伸出右手企圖能在紛飛凌亂的霜雪中抓到什么。
但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勞,眼看自己離她越來越遠,我終于忍不住開口嘶喊:“麟霜!”
我猝然起身,身處絲綢鋪蓋的床榻上,燭火映照而來的黃光照在床上,讓我有些意外。
余光掃過右側,卻看見床邊已站滿了一排隱士,為首的隱士見我驚醒更是喜出望外:“殿下今日醒來的時間真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