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王座下方的大臣們,還未禮畢的他們看起來就是黑壓壓一片,給我徒增不少緊張。我深吸了一口氣,面不露怯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當自己現在在元玉山,只是出現在了所有師侄面前。
“眾卿平身。”
云昱低沉又飽含威嚴的聲音回蕩在殿內,臺下黑壓壓的沉靜頓時有了回應,也就是在他們叩謝后,眾人抬頭看見我的那一刻,無不失色。
縱使朝堂紀律嚴明,也難以抵擋眾臣此時所見異狀——王上身邊竟然站著一位,與王上有著同樣金目的紅耳女妖!
我見稍微靠后的臣子們不禁余光四顧,有些人甚至面面相覷,但始終也是什么都不敢說。
但最前排的朝中眾臣就沒有那么含蓄,或許是因為他們資歷官銜夠高?我心下有些納悶,這朝堂上前后排差距竟有如此差別?
站在高位上的我都清楚可見,前面二排臣子中不乏年長者正小聲交換意見;其中有一位年邁的長者,自交頭接耳的隊伍中退出,直接進入了過道的進諫位置。
我看著這位年邁的長者,只覺得十分眼熟,聽其開口便想起來了他是誰。
奎相雙手顫抖地拄著拐杖,面朝云昱和我異于常人的妖族,本該向云昱作揖的奎相卻最終只是彎腰向前,可以見得奎相對于我的到來頗為憤懣。
且聽奎相刻意壓制心中的不滿,對身邊的云昱詞嚴義正道:“啟稟王上,不知王上今日此意為何?早朝推遲到辰時倒也罷了,為何王上會將女妖帶入我國朝堂!”
此話一出,倒讓前排竊竊私語的人都沉靜下來,奎相如此備受尊敬擁護,倒讓我另眼相待。
這令我想起了未陪伴自己幾年便離開的師父,師父在面對玄尹以及玄琰東陵時,三人對師父尊崇謙卑的神態,與我現在所見如出一轍。
我站在這兒只覺為難,別說眼前文武百官不解云昱此舉,我更加迷惑云昱為何要將自己帶到這里來。
面對他們的愕然、驚慌、無措、一言不發,哪怕他們都低著頭面向我和云昱,我也是感覺到一片壓力壓在肩上,甚至都不敢去看自己身旁的云昱。
朝臣都緘默地垂頭,似乎已準備好洗耳恭聽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我下意識地動了動搭在云昱掌心的左手,他也在此時開口,回應了奎相的質問:“諸位不必驚訝,吾身邊你們認為的妖族,實際上是云龍國歷來王權象征,玲瓏石。”
云昱此話一出,更讓臺下眾臣難以信服,可他們都在竭力克制自己與身邊人交流的想法。
不如我預料之中的嘩然,朝堂上的一片鎮靜,反讓我更加不知所措。
我只能心懷忐忑的,像自己做錯事般,聽著奎相憤慨發言:“王上怕不是被妖族迷惑,老臣曾警告王上,禍不妄至,福不徒來,人言可畏;然王上對老臣言此妖乃王上私事。私事,既然王上言為私事,就更不應當將其帶入朝堂之上!云龍國朝堂,豈是妖族能玷污。”
這般慷慨陳詞,不由讓靠前的一眾老臣紛紛出列,加入奎相的諫言隊列:
“啟稟王上,奎相言之有理,妖族萬萬不可輕信,幽州就是前車之鑒哪!”
“啟稟王上,此妖同有金目,這,這與預言更是有所沖突。金目者為天下主,朝堂之外本就有流言四起,此刻王宮內又傳出金目妖族,這可如何教民心安穩?”
“啟稟王上,王上既言此妖為我國王權象征玲瓏石,煩請王上給予我等愚臣一個緣由,恕臣蠢鈍,目前無法相信此妖乃玲瓏石。”
“啟稟王上……”
我見臺下這般情形,不禁向將手從云昱手上縮回。
可我被云昱發現了這膽怯的小動作,他立刻蜷曲手指,抓住了我的手掌,并用余光溫柔地示意我不必擔憂。
我稍微瞄看云昱,卻見他絲毫不懼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輪流諫言。
沒準讓我有些慌亂的場面,云昱早已身經百戰,也許現在的自己更像是一開始登基朝堂的云昱。
我不禁想到了,與云昱第一次見面:泠雪殿殿門再次打開,一臉茫然無措狼狽疲敝的九歲孩子貿然出現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