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開始記起,五百六十年前,就在他現在踩踏的雪巖上,有一位原形模樣怪異的妖族,卑微地匍匐在他的腳邊。
那妖族的原身丑陋,身上還覆蓋了大半的冰雪和血淤,讓當時的少年幾乎看不清她本體的青白之色。
少年還記起來,面前妖族一聽聞有動靜,連頭都未抬,就顫顫巍巍地對他伸出了她覆蓋尖銳鱗片的前爪,而她的爪內捧著的,是一枚還未成形的胚卵。
站在此地的少年回憶至此,開始緩緩閉上雙眸,五百六十年前的這段記憶,終于開始在少年的腦中完整展開。
五百六十年前,貴為天界尊君的少年才經歷又一次輪回重生,那時的他身形甚小,才約莫三尺高。
結果才歷經輪回,感慨生命可貴的他難得再臨天山,就遇見了此妖。
盡管少年未面露鄙夷,可他還是認為眼前這魚不像魚,龍不成龍的妖族原形,確實是十分怪異;再加上她身負傷痕淤血和冰霜,看起來還更為丑陋。
不過少年一見到她的模樣便明白,這個妖族,應是當年他們的無心之言所釀成的錯誤。
讓少年更為在意的,還是妖族的行為,他蹙眉打量著瑟瑟發抖也維持托舉姿態的妖族,不禁對其發出稚嫩的童音:“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少年以為相比天界,地界的生命其實更為珍重,因為地界的每一個生命,對于它們自身來說都只有一次。
“我想獲得、獲得……力量。”
她的嘴微微張合,緊接著又斷斷續續地道出了目的,但是五百六十年前,面對妖族的少年卻沒有細聽她的想法。
少年只是粗略地聽了一下,便向妖族沿途覆蓋冰雪的血跡望去,然后他又低頭看了看面前妖族,發現她的嘴角猶有血痕。
這……少年隱約猜到了她是通過什么方式攀爬至此,內心大受震撼,同時他還為那些逝去的幼小生命感到難過。
他對妖族的行徑十分介懷,她是依靠犧牲腹中的孩子,才得以前行至此;她為了維系她自己的生命而將腹中胚卵逐一取出蠶食,以命延命,才茍延殘喘地爬上天山。
她做出了這么多的犧牲,僅僅就為了獲得力量,為了救回她那已經被它侵蝕意志的所愛?
少年只覺眼中刺痛,他見不得已達天界還有一絲氣息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凋亡。
可現在,少年眼下的妖族,仍決絕地將她最后一個胚卵取出;甚至她試圖以這心跳微弱,瞬間被霜雪附著的胚卵,換取她的性命和她想要的力量。
少年諦視腳邊的妖族,一時間也難以抉擇,按照規定,她確實活著到了天山山巔甚至還見到了貴為尊君的他。
依照締約,她應當獲得,她一路艱辛,不惜代價后應得的力量。
少年緋色的眼眸,開始由悲涼轉而覆上了自嘲的神色。
誰曾想有一日,成功登頂天山山巔的第一位妖族,是憑借著踐踏她自己孩子的尸體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