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自己,絲毫沒有去在意這句話,不過是對云昱敷衍道:“好好好,你說什么都好,我現在只想、想……啊好困,我想睡會兒。”
現在,我看著信中云昱推心置腹的一字一句,都如芒刺扎心,讓我失聲無言。
素日心直口快的我,現在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去訴說,卻如鯁在喉,我只能張張嘴,一個字音也沒法發出來。
我感覺自己如負千鈞,就連抬起眼皮都十分艱難,我滿目蒼涼地環顧恭敬伏地的隱士后,又將目光停駐在床上那一身衣襟染血、面色慘白的云昱身上。
我拿著信,步履紊亂地繞開跟前的隱士,竭力按捺心底的情緒,緩緩走到云昱所在的床邊時,耳內忽又聽到了幾日前云昱與自己的談話。
“云龍國勢必要先于妖界與魔界開戰。玄璃,若有一日我自身難保,意味著云龍國乃至人界群龍無首,更會對局勢產生未知的影響;可能我方會因此自亂陣腳,若這一日到來,你會如何做?”
“首先、第一!當然是本石頭出手,先把你救活!然后你就繼續主持大局啦。”
“和你說正事,不要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若我,若你沒法救活我呢?”
“這怎么會呢?雖然我也沒有救過被魔族魔刀傷害的人族妖族,但是我覺得我能救活的!云昱,你怎么突然說這些?你是不是因為打不過蘭澤,所以你擔心?哎,云昱你別這么看著我呀,打不過蘭澤也沒什么——呸呸呸,我不說了,我好好答復就是了……”
當時的云昱聽完我的回復,有些惱火,但還是語氣中帶有些許無奈地糾正我的想法:“說得輕巧,人界與妖界終究不同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說多少次你才明白?”
“聽到了,你不是問嘛,我就有什么就說了;再說了,這些不過是我的想法,你是云龍國的王,最終要如何,決定權不都在你手里嗎?還有啊,你不會死了的,我會好好守護你的,我都佑護云龍國君王不知多少代了。放心,要是你打不過魔尊和那些小嘍嘍魔族,你就站我身后去,我肯定會保護好你的!”
“應該是我保護你。”
“不用啦,你看上回那個云坤來宮里,不還是被我打跑了?”
最后,我腦中見到了云昱當時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一開始是一副想對我說教的模樣,但見我侃侃而談,最后竟然只是無奈地笑笑:“嗯,所以玄璃會一直在我身邊,像月一樣與日相輝映,是嗎?”
“應該……吧,其實云昱,我覺得你甚至都不需要我做什么,因為你已經很優秀了;我不在的十一年中你還把國家管理得井井有條,保持初心,真的特別好。和你相處這么久,已經是我印象里云龍國最兢兢業業的王。只是最近我感覺你好像有心事,老躲著不肯說……欸,不過,你不樂意說我也不強問了。”
回憶因崩裂的情緒而到此為止,現在的我只能顫顫巍巍地站在床邊,看著云昱;我不斷地深呼吸,努力地讓自己盡快從悲痛中走出,讓自己可以盡快趨于平靜。
但我的淚水已不自主地充盈眼眶,它們紛紛踏破眼瞼滾落臉頰,吧嗒吧嗒地碎落在我身上。
我哽咽著對云昱張嘴,心里突然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可是現在的云昱已經聽不見了吧?盡管如此,我依然想說。結果這滿肚子的話,就在我的喉嚨里堵著,讓嗚咽的自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我無所適從地呆在一片朦朧中,任由眼淚一顆顆地從臉頰劃過;若非淚珠滴在我的手背,我幾乎忘記要將云昱給我的信小心收好,以防云昱給我的信,寫給我最后的話被自己的冒失毀了。
“你,早有預感——甚至你記得,我救過你。”
掙扎許久,我的喉嚨中終于擠出一句聲音極其怪異的話,它像是山間不知名的鳥鳴,一點也聽不出這是我自己的發聲。
玄璃,玲瓏石,暮雪的心臟,我的身份第一次讓我負重致遠,同時也在擔心自己能否做好能否不負云昱的信任與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