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顧深難得沒有見任何一個大臣,也沒有處理政事。他就坐在書房,看著外面枯敗的景色發呆。
太子妃云氏進來時,就看到堂堂太子雙眼無神地望著窗戶。
她能猜出來是因為什么事兒。
“殿下。”她讓丫鬟果子把煮好的雞湯端上桌,顧深回過神來,勉強打起了精神:“阿瑾,你怎么來了?”
云氏在他身邊坐下:“妾身聽聞殿下今日一日都在書房里,怕殿下辛苦,所以帶了雞湯來慰問慰問你。怎么了,殿下可是有心事?”
顧深抿唇看向桌上的雞湯,隔了良久,他啞聲問道:“你覺得,兵權一定要握在君王的手里嗎?”
果然是因為昨日大典上,陛下讓八皇子接管鎮北軍一事。云氏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軍權一事,對她來說,也很特殊。
她父親是鎮南侯。和早些年回到京城,漸漸交出兵權的鎮北侯張平不同,他父親如今依舊守在南疆重鎮,衛南軍也依舊在他父親的掌控之下。
顧深對顧明磊執掌鎮北軍的態度,也會成為她云家未來處理衛南軍軍權一事的考量。
“軍權自然要握在君主手中。”云氏答道。
顧深看向了她的眼睛。
云氏打量著他的神情,見沒什么異常,才斟酌著往下說:“不過,君主不上戰場,因此需有名將為君王開疆拓土。若是君主緊抓兵權不放,也或有武將不滿。”
顧深目光微沉:“接著說。”
云氏摩挲著手上的帕子,停頓了一下:“殿下是為了八殿下接管鎮北軍一事擔心?”
顧深沉默。
“其實殿下你不必如此憂心,先不說八殿下接管鎮北軍還有兩年,一切都尚未可知。就說鎮北軍之自傲,之驍勇,八殿下也不一定能壓制住那群怪胎。”
“而且八殿下與殿下你是親兄弟,長兄如父,八殿下平日里也最是尊敬殿下,他就算去了北域,想來也不會有不臣之心。”
“皇后娘娘還在呢。”
云氏低聲提醒道,皇后雖然并未插手此事,但她卻是此事里最特殊的一個存在。只要她在,顧明磊和顧深反目的可能性就幾乎不存在。
皇后就像一根平衡木,兩頭坐著兩位皇子,只要她穩穩地坐在后宮之主的位子上,顧明磊和顧深都得低頭認乖。
反目?除非他們都不要這名聲和大義了。
“那如果……母后去了呢?”顧深不知自己怎么的,就問出了這句話。
云氏一驚,嘴唇微張,她答不上來。
顧深也知道自己失態了。他懊惱地閉上嘴:“你先回去吧。”
云氏不敢再多說什么,她起身行過禮:“那妾身告退。”
走出書房好遠,云氏突然停住,果子不解:“太子妃?”
云氏臉色蒼白,她握著果子的手,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她覺得太子變了,她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漸漸地失去控制。
她父親當年的決定到底是福是禍?
陛下又到底在想什么?
“父皇就想把我大哥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帝王唄。”顧明磊在宮里滿不在意地回答張冉冉,“你不知道顧氏的傳統。當年我父親做太子時,外有蒙金之危,內有世族之患。整個大靖都搖搖欲墜。皇爺爺一怒之下,連斬數十位大臣,朝中百官人人自危,更有甚者,企圖屯兵造反。就在這種時候,皇爺爺下了退位詔書,讓父皇登基。”
張冉冉微楞,這不就是找人收拾爛攤子嗎?
“那時候父皇的試金石就是北域蒙金和朝內反賊。皇爺爺退居后宮,但其實仍舊掌控著整個大靖。如果我父皇沒做好……”顧明磊停頓了一下,張冉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現在天下太平,陛下就要你做太子的試金石?”
顧明磊點頭:“不然沒別人了。既然是要做試金石,總要找個夠格的。像顧賢這樣的,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