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帝命我等跟隨陛下。”
原來他父皇也要被稱作先帝了。顧明磊覺得喘不上氣來,護龍衛太冷,他們好像沒有感情,只是機械地執行著守衛皇室的命令。
“陛下,這是護龍衛首領腰牌。”顧一解下腰上的鐵牌遞給了顧明磊,“陛下可以自行決定新的護龍衛首領。”
“那你呢?”顧明磊看向他。
顧一微頓,他難得猶豫。
“屬下……屬下想請,脫離護龍衛。”他的眼里突然有了溫度。
“脫離護龍衛,去哪兒?”顧明磊問。
“……回京。”顧一回答。
他們不是沒有感情的死物。顧一的名字也是皇帝御賜,他在皇帝的影子里守了半生,現在皇帝死了,他也應該是要去守皇陵的。
顧明磊沒有攔他,護龍衛的腰牌被交給了曾經也是護龍衛的顧瑾。
他看著顧一解下跟隨了他大半輩子的鐵面罩,露出了下面那張蒼白的臉——他只比皇帝小了幾歲罷了,眼角的細紋和漸漸斑白的鬢角都是歲月的痕跡。
“等陛下來皇陵祭祖,或許我們還能見上一面。”卸下護龍衛的重擔,顧一的神色都輕松了許多。他微微彎起眉眼,眼底盛著慈愛的笑意。
顧明磊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了。
雖然他本人不知道。
顧明磊抿起薄唇:“好。”
準備離開的時候,顧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轉過身,從懷里取出了一塊小小的玉璽:“這是陛……先帝送給王爺的十九歲生辰禮。”
“雖然有些遲了,但屬下還是替先帝向陛下道一句,生辰快樂,歲歲安康。”
顧明磊攥緊了手里的玉璽。
十九歲的生辰,他是在北域過的。當時正是戰局關鍵,他只收到了張冉冉送的一件大氅,還有幾個將軍的好酒。
他以為皇帝忘了。
原來沒有。原來皇帝一直都是記得的。
他低頭摩挲這玉璽,入手微涼,紋路清晰,最下面刻著受命于天四個大字。
這是天子印璽的縮小版。
他驀然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眼淚就不受控制。他緩緩蹲下,抱著那枚小小的印璽,嚎啕大哭。
到現在,他才覺得自己好像踩到了實處。
他的父皇,那個牽著他的手,帶他到乾坤殿屋頂看日出的父親,是真正地離開他了。
日后,他便是個大人了,他再也做不回那個小皇子了。
“王爺。”張冉冉的眼眶也是通紅,她在顧明磊對面蹲下,一遍遍地撫摸著他狼狽的臉。
溫三兩和陳學凱都圍了過來,他們在風口沉默地站著,擋住了初夏尚且寒涼的風。
碧青見不得這樣的場面,別過臉,躲到溫三兩的身后悄悄抹淚。
“陛下是個頂好的皇帝,也是個頂好的爹。”齊佳音說。
陳學凱點了點頭——她說的沒錯。
皇帝是個頂好的皇帝,也是個頂好的爹。換做是他,也是接受不了的。
更何況,八王爺還是那個和陛下最親的孩子。
就好像有人在他的心口刺了一劍,活生生地剜出血肉來。鮮血淋漓的,其中酸痛苦楚,沒有人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