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任北望核對完所有糧食的數目,夜已經深了。
他連官服都不愿意整理,揉著酸痛的肩膀走出了糧倉。
“任大人,王爺在碧林閣等您。”顧瑾就站在臺階上等他。
任北望無奈,他就知道顧明磊要找他。
“還請顧大人帶路。”
“任大人請。”顧瑾側身。
碧林閣,顧明磊就坐在窗前的軟塌上等他,桌上還擺著兩壺清酒。
窗外一輪殘月掛在枝頭。
他聽見任北望到來的動靜,微微側目,抬起了手中的酒杯,“喝酒嗎?這可是北域特有的冬夏酒,借隆冬的雪水入壇,盛夏開封。酒香醇厚,就是宮里的御酒,也不過如此了。”
任北望無奈輕笑,接過顧明磊手里的酒:“王爺這么晚還與微臣月下對飲,不怕王妃娘娘怪罪?”
“本王是找你喝酒,又不是找女人喝酒。”顧明磊挑眉,“況且任大人也應該有話要和本王說,不是嗎?”
“什么都瞞不過王爺。”任北望一口飲盡杯中的烈酒,清涼灼熱的酒液滑過喉嚨,回味無窮,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確實是好酒。”
顧明磊揚起了嘴角:“坐。”
任北望在顧明磊對面坐下。
“你一個戶部尚書,怎么來的?”顧明磊問。
任北望替自己斟上酒:“自然是卸任了。三王爺在城中大肆搜捕太子……大皇子和王爺的親信,總之,只要不是他那一派的臣子,殺的殺,流放的流放。京城百官,已然去了三四了。”
“任家人人自危,微臣自然是為了這最后的一線生機來的。”
“你一直都是這么精明。”顧明磊笑道。
任北望自嘲一笑:“微臣父親曾教導微臣,臣不可愚忠,總要懂得變通,才能為君,為家謀得榮光。我身為王爺之臣,卻未能替王爺分憂,實屬慚愧。”
“沒什么慚愧的。”顧明磊搖頭,“本王之所以來,也不過是想把京城這片戰場讓出來。要想斬斷別人的手腳,總得先看清別人的手腳在哪里。”
任北望微楞,隨即反應過來。他舉起酒杯:“王爺英明。”
兩人酒杯相撞,酒液輕晃。
“那王爺打算何時動身回京?”任北望好奇地問道。
顧明磊摩挲著杯壁:“如今已是盛夏,秋季已然不遠,宮里的板栗酥乃天下一絕。本王總得趕回去嘗一嘗。”
那就是在這幾天了。任北望心下了然:“那微臣今日就提前預祝王爺旗開得勝了。”
烈酒入喉。
燙得他心肝脾肺都好像沸騰了起來。
張冉冉等到子時,才在門口等到了一個“醉鬼”——顧明磊半個身子都搭在了趙德海身上,臉喝的通紅,眼神更是迷離。
“……冉冉?”
還好,還認得自己的夫人。
張冉冉幾乎都要被他氣笑了:“怎么喝成這樣?”
“這……這王爺和任大人喝著喝著,陳將軍和溫將軍也來湊了熱鬧……”四個人大男人,都喝得七倒八歪的——任北望都是顧瑾給扛回去的,另外兩個,也是互相攙扶著回去。
顧明磊露出一個傻笑來,抬手搖搖晃晃地要去抱她:“冉冉——”
張冉冉慌忙接住他,溫熱的呼吸帶著酒氣撲面而來。顧明磊胳膊搭在她肩上,像個八爪魚似的纏在她身上:“冉冉——”
“我在。”張冉冉無奈,“你說。”
也不是受了什么委屈,顧明磊嘴一撇:“冉冉……你怎么變成兩個……不對,三個!怎么有三個冉冉?不行不行……我只有一個冉冉,我只有一個最喜歡的張冉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