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能看到你想看的,算我輸。
說笑幾句,拿毛巾擦了一下汗,掛在墻邊的橫欄上——季銘瞥了一眼,上面掛了十幾條毛巾,大部分是尋常的毛巾,也有騷包如譚子陽,是長條的窄的那種運動毛巾,還有人拎了一塊浴巾那么大的來,放的樣子也各異,疊好的,一團的,撐開平整好的……生活習慣有時候很能夠反映出一個人的性情。
這就是所謂的人物觀察了。
季銘把這些存在腦子里,至于用不用得上,什么時候能用上,他就不知道了。
不積跬步,無以千里。
“剛才大家的排練——”任鳴晃了晃手上的幾頁劇本:“詞兒大家都記住了,走臺也都能走的差不離。對戲也能對上——應該說各個部分都練到一個水平上。我也看的出來,大家輕松了一些,相比剛開始的時候。那現在,我讓陳老師幫忙錄了幾分鐘,大家可以看一看,是不是那么回事。”
季銘眨眨眼,突然有點緊張。
相比于排練充分,聲光電到位的正式演出,這種半成品的錄制,還是很挑戰人的——就像有些歌手,就不敢聽自己沒有修過的聲音,簡直自閉。
他都緊張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不過別人緊張了還有一點興奮,季銘沒有興奮感,他很清楚,現在的狀態遠遠還不到位,演出來的東西,不會有什么讓他感到興奮的點。
但是別人不這么想,前前后后練了好幾個月了,好像這還是第一次,大家坐一塊看自己的表演。
一定牛逼哄哄。
任鳴給陳老師點點頭,陳老師打開投影儀,兩個學生自覺跑去把窗簾拉上。
也就是五六分鐘的戲,很快就播完了。
這是一段大群戲,溥儀到了津京,跟婉容、孫太監,吉安剛直、軍閥、商人、侍衛……之間的一部分對手戲。主要是表現溥儀從京城到了津京,各路心懷鬼胎的人,對他的曲意逢迎,讓他從被趕出紫禁城重新找回野心……
任鳴站在邊上,在昏暗中掃視著大家,投影儀的光把大家的臉照的幽幽的。
他看到有人興奮。
他看到有人欣喜。
他看到有人懊惱。
他看到季銘,輕輕皺著眉,臉上不喜不怒地沉思著。
任鳴沒有去問季銘,他讓人拉開窗簾:“覺得怎么樣?黎川,你說說。”
黎川是演軍閥的那角兒:“呃,我覺得還是很不夠的,比如跟溥儀對話的時候,情緒層次不是特別鮮明,那種輕蔑里的忌憚,那種想要動手又知道不行的糾結,都沒有表現的很好。”
都不是笨蛋,就算自己覺得不錯,也不可能那么說。
“我不是問你個人的演出,那個部分可以自己去琢磨,我想問的是看完這一段戲,整體上,作為觀眾,你怎么看?”
“呃,”說自己好不太張得開口,但是說大家一起,黎川就沒有什么壓力了:“我覺得表現的還是挺流暢的,比之前進步很多。”
任鳴掃了一眼,認同的人不少,但他自己臉上沒有什么認同的意思,很多人心里咯噔一下。
一下子都去看季銘了。
季銘臉上也沒有什么輕松的感覺。
有問題了。
排練廳頓時安靜,連譚子陽的雞兒掉地上都聽得到聲音。
“首先,有進步是對的,”任鳴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但是,肯定有但是啊,整個這一段戲我看下來,特別不享受。怎么說的,原本一場戲下來,應該像是絲綢一樣,很順滑,一口氣兒到底,然后呼出來,很痛快。但是看你們的戲,特別像是劣質的粗布,疙疙瘩瘩的,明白么?你們的配合火氣太重,每個人都在全力地演好自己,然后硬碰硬地組出一場戲來,到處都是嘭嘭嘭的沖突,包括季銘。”
唰。
所有人,一下子看向季銘。
季銘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其他人被罵,跟季銘被罵,那也是不一樣的。
排練廳的氣氛,空前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