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親臨祁王府雖是微服出行,但是真正的近臣如何能瞞得住,一時間祁王的受寵盡在不言中,聽聞祁王臥床養傷,自然紛紛來探望。
率先來的自然是汪公公的心腹,之后承過祁王人情的首輔萬松也派人探望,英國公自然不能落后,有這三位巨頭開路,整整一周,祁王的府上就沒斷了人,三七、紅花這等活血生肌的藥物堆滿了倉庫。
然而這人來人往的掩蓋下,一個其貌不揚的小人物被王府儀衛指揮使裴南帶入祁王府。
此人看上去瘦瘦小小,好像一只白斬雞,面部顴骨與眉骨突起,不言不語的時候下顎緊繃,有一股執拗感,頗有棱角,可見到陳德恩就討好地笑起來,露出滿嘴大黃牙,帶著土氣。
面前之人的討好,陳德恩并不領情,皺起鼻子對身邊的內侍說道:“這樣怎么往王爺面前領!還不去洗干凈!”
陳德恩這一句話,這“白斬雞”就被丟到熱水來來回回洗了五六遍,哪怕這人像殺豬一般嚎叫,也被洗的他白嫩的皮膚泛紅,直到頭發不淌泥湯為止。這五六遍澡洗過,這只剛剛還躊躇滿志的小公雞已經變成半死不活了,哼哼唧唧道:“不見了,天王老子我也不見了,放我回去!”正嘟囔著,突然嘴里被塞進一個硬邦邦圓滾滾的釘子狀東西,那人大驚,以為被投了毒,剛想掙扎不小心把那長條一口咬斷,一股沖上鼻腔的辛辣刺得他狠狠打了個噴嚏,趕忙呸呸兩口把斷成兩截的東西吐出來。
看到這人如此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周圍伺候人的內侍嘲笑道:“這可是好東西,上好的雞舌香,一顆就頂你這窮舉人的半個身家,結果你不珍惜,還吐掉了。”
那人詫異地瞪圓了眼睛。
《漢官儀》當中曾記載尚書郎覲見天子前要口含雞舌香,怕口臭沖撞天子,所以口含雞舌香是無數舉子畢生所求,沒想到他今日也有幸含了一次,卻被他早早地吐了,心中生出悔意,偷偷地往手上哈氣聞了聞,的確有一股隱隱的香氣。
明白輕重,剛剛還不配合洗澡的人,突然就配合了,還熱切地指揮內侍給他多加些皂水好好洗,可王府怎會用那么低劣的洗澡水,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半個時辰過后,原本的”白斬雞“穿上熏香的儒袍,裹上四方巾,雖然依舊是布衣,可已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這人不可思議地瞪著銅鏡,手足無措地動了動發巾,又摸了摸衣袖,半晌嘆道:”可惜缺了把羽毛扇,不然小生也可以扮一回諸葛孔明。“
兩邊內侍對視了一眼,一左一右地架起這自戀的家伙,快步如飛地走入祁王書房門外,按著他跪下。
鄭卓入內通報道:“王爺,人到了。”
殷承鈺抬起頭就對上那人賊溜溜的眼睛四下打量著她,可對上她視線的瞬間又匆忙地垂下頭。
殷承鈺嗤笑一聲,就算穿的人模人樣,還是帶著鄉下的小家子氣。
“你是汪邈?”祁王開口問道。
“學生便是。”汪邈答道。
汪邈一開口,便驚艷了祁王,他磁性的聲音綿長渾厚,余音繞梁,三日不絕。剛剛若不是看著他有一副好嗓子的份上,敢在王府“大呼小號”,早就被陳德恩丟出去了。
殷承鈺饒有興趣地問道:“那本王問你,河伯秦皖放言要將龍女告上天庭,后續如何?“
汪邈怔了怔,沒想到祁王大費周章把他弄進王府,就是為了催更,但想到祁王都是自己的書迷,汪邈又挺了挺腰板,可兩邊的內侍依舊壓著他,他不滿地掙了掙。
汪邈的小動作,殷承鈺看在眼里,以眼色示意鄭卓,讓壓著汪邈的兩位侍從退下。
汪邈滿意極了,愈發覺得自信,尤其話本又是自己的老本行,便口若懸河地講起《逆水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