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語如人語。
白子年輕冒進,過分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黑子老道迂回,知道有舍才有得,看中全局的勝負。
祁王掃了鄭卓一眼,似笑非笑地對燕晟打趣道:“先生這是欺負小王身邊人過于年少呀。”
祁王為自己出頭,鄭卓受寵若驚地在一旁執扇,燕晟應和道:“不敢不敢。殿下慧眼識人才,身邊人年少聰穎,晟不過年齒徒增而已。”
殷承鈺哼笑了一聲,算是認了燕晟的夸贊,取了一顆白子啪地一聲落入棋盤,直擊黑子三寸,破開黑子的圍堵,闖出一條生路。
燕晟瞳孔微微一縮,正視祁王這個對手,可祁王得意一笑,攤手道:“先生,請。”
那挑釁的輕狂讓燕晟冷卻多年的好勝心驟起,棋逢對手的欣喜沖淡了燕晟面對祁王的拘謹。
兩人全心投入棋局之中,白子頹勢逆轉,黑白兩子勢均力敵地膠著起來。兩人越下越是慎重,仿佛踩著鋼絲般你來我往,稍有不慎,便可能敗落。
半炷香后,祁王指尖不穩,棋子吧嗒一聲落入棋婁。
燕晟大驚,抬頭一看,祁王額頭汗珠滾滿,雙眼緊閉,手臂微微抽搐。
原來祁王手臂本就沒好利索,舉棋不定更是徒增負累,可少年勝負心如此強,說什么也不肯認輸,只死命撐著,直到撐不住。
燕晟對難得的棋友剛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可沒想到祁王手臂再次受傷,驚的連忙喚人,被祁王忍痛喝道:“誰都不許動,誰敢跟安太醫告狀,小王第一個罰他月錢!”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燕晟一個人也喚不動,只能無奈地落座,嘆道:“殿下任性了。”
鄭卓將冰盆中殘余的冰塊撈出來,敷在祁王右臂上,按摩多時,殷承鈺才緩和過來,掃了一眼棋盤,嘟著嘴道:“這局棋留著,等小王手臂好的差不多,一定把你打的落花流水!”
燕晟輕笑道:“臣拭目以待。”
雖然祁王在宮中有大師教習,對弈一道頗為精通,然而燕晟也在官場摸打滾爬這么多年,見識廣闊,也不是祁王能輕易勝過的。
雖然放了狠話,兩人對視片刻,卻都笑了起來。
棋逢對手本就不好尋,更別說官場文化深入棋局,位高者哪怕是臭棋簍子,也要連連得勝,位低者哪怕身為國手,也要頻頻退讓,還要讓的不動聲色。一盤棋局,不見血氣,飄的都是馬屁的腥臊味。
這年頭,能不顧尊卑,暢快淋漓地在棋盤上殺一局,算得上千金難求了。
燕晟對祁王的態度多加改觀。
祁王霸道如昔,也是率真如昔。只要把你看作是他的人,便會百般維護。
那股堵在燕晟心底的不甘之氣,慢慢散去,看向祁王的眼神中也帶著幾分欣賞。
殷承鈺抱著手臂,靠在椅背上,朗聲說道:“今日本不是來與先生對弈的,這局就留著等小王傷好再說。”
說罷,祁王高呼道,“外面那只江西‘臘雞’呢,還不進來讓先生瞧瞧。”
(求求大家千萬別噴我,江西人這個代稱是元朝人發明的,一直用到明朝,我本人超喜歡江西的,否則我不會讓這么重要的角色來自江西,求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