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鈺接過文冊,卻沒有打開來看。
她明白,萬松這算是打了提前量。
按理來說,禮部尚書蘇暄便是明年春闈主考,蘇暄出自浙江余姚,與萬松為同鄉,如果首輔明確表達對某人的不喜,那這人就根本沒有上榜的機會,更別說讓陛下瞧見了。
殷承鈺不可能咽下這股氣,她將文冊收入袖中道:“小王不善文墨,恰好師長在王府,這文冊就由小王帶回去看幾日,日后再奉上。”
萬松是想與祁王交好的,自然不會介意這點小事。
萬松點頭道:“燕少卿的確博古通今,若是當年留在翰林院,不執意離京,今日六部尚書,必有他一席之地。還好如今殿下護著他,才讓他這個癡兒少受些苦難。”
提到燕晟,殷承鈺起身道謝,言:“當日閣老上書為先生美言,這等恩情,小王還未謝過。”
萬松推辭道:“殿下言重了,老臣也是憐河南萬民對燕晟那份心意。今日陛下撤了馮指揮使的職,燕晟的處境雖好些,但勞煩殿下多費心照看,莫讓他離開,至于沈孛那邊,老臣派人知會一聲。”
萬松這安排簡直滴水不漏,不愧是官場上混了半輩子的老油條。
殷承鈺再次謝過萬松指點,卻又聽萬松尋問道:“殿下府上右長史一職仍舊虛懸?”
殷承鈺反問道:“的確,小王府上并無大事,也用不了許多人,自然也未憂心此事,以至于空懸至此。閣老可有人選?”
萬松答道:“明年殿下大婚,府上瑣事繁多,難免也要左右兩位長史幫襯。老臣這里有份名單,殿下自己選一選。”
說著,萬松將一個折子遞到祁王手中。
殷承鈺打開一瞧,稀稀疏疏的幾個人名,但他們年齡、籍貫、家世、官場履歷、興趣喜好、性格等等一覽無遺。
然而混在其中一位,有一位名王勐,字少伯,祖籍膠東,不惑之年,曾任北城宣課司主薄,因觸犯貴人而革職……
殷承鈺面色微微一沉,質問道:“閣老這是什么意思?”
明知道王勐觸犯的是她,還把此人放到右長史的待選名單之中?
萬松呵呵笑道:“殿下,此人心性不壞,辦事也明白,若說壞處,就是個爛好人,放瓦刺入內市,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其中內情,殿下不想知道?”
殷承鈺微微一怔,她想起內市那日,她的行蹤無端被泄露,正愁著無處下手,萬松遞上這么一個由頭,肯定是示好,難道他知曉些什么?
殷承鈺看著萬松的笑臉,最終肯首道:“看在內情的份上,本王暫且不計較他的冒犯之過,等本王明白事情來龍去脈,再問罪不遲!”
萬松贊道:“殿下有容人之量,此乃我大梁福音。”
兩人絮絮叨叨說些官話,也近夜半,明日萬松還有早朝,殷承鈺便告辭。
萬松讓管家送祁王離府,因為祁王為掩人耳目,讓馬車先回去,此時便沒有車駕,不得已從萬府借了一輛馬車離開,再借著夜色掩護,將馬車送回來。
而祁王走后,剛回府的萬懋來為祖父請安,兩人一進一出,剛好錯開。
雖沒照面,萬懋落座在祁王剛剛的位置,把玩祁王用過的茶杯,忽然嗅了嗅道:“這客人好香啊,是什么人?”
萬松一瞧他那副輕佻的樣子就知道他犯了什么癥,一時氣不打一處來,罵道:“孽孫,這人可不是你能肖想的!回你屋里去,瞧見你就心煩!”
萬懋灰溜溜地離開,卻依舊不死心,從管家口中撬不出答案來,只得作罷。然而那香氣卻隱隱約約地繞在鼻息,刺的人心癢癢得。
剛剛來的客人,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