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斌終于揚眉吐氣,正帶著幾個嘍嘍咋咋呼呼地四下巡邏,嚴格執行陛下不允許一只蒼蠅飛出去的命令,連萬府往來的腳夫也不允許進出。連聽到祁王傳喚他,于斌也姍姍來遲。
殷承鈺坐在馬車上,聽到于斌在門簾外叩拜,連馬車門簾都沒有掀開,故意大怒道:“于千戶當真今非昔比了,這官威大得都要本王來等你!”
于斌連聲道不敢,又聽祁王說道:“雖然陛下指令你于斌守著,但陛下也說要抄了萬家。依你看,在抄家這件事上,陛下是起用身經百戰的馮指揮使,還是用你一個初出茅廬的于斌?”
聽到祁王這么說,于斌心底也有慌了。
他才出頭,這好日子就要沒有?!馮錚如今正怨恨自己的風頭被于斌搶了,若是馮指揮使官復原職,他于斌還能有好果子吃?!
可是于斌也不服氣,帶著幾分雄赳赳氣昂昂地說道:“小臣不才,抄家這種事情,只要陛下有令,小臣也做得來。”
殷承鈺嗤笑道:“這種臟活累活,有什么好搶的?”
于斌微微抿嘴,又聽祁王說道:“況且于千戶手上沾了血,可就別怪燕先生對你‘另眼相看’。”
提到燕晟,于斌也有幾分動容。
趁于斌還猶豫著,殷承鈺繼續攻心道:“身為陛下的身邊人,于千戶還有的學。本王今日看在燕先生的面子上,指點你幾句,你若信得過本王,就附耳過來。”
雖然于斌與祁王都不是什么純粹的好人,但是燕晟在兩者心中都是不可褻瀆的存在。既然祁王將燕晟的面子抬出來,于斌就信了。
于斌道過謝后,起身走到祁王馬車旁。只見馬車車窗微微掀開一條縫,一只美手伸出來,微微招了招手。
于斌走到車窗下,聽到祁王幽幽地說道:“萬松在殿上自戕,陛下顧及名聲和面子,肯定不好動他。但作為陛下身邊人,要學會為陛下排憂解難。”
于斌心領神會:既然陛下不好動手,那心腹就要給陛下一個動手的契機和理由。
于斌躬身請教道:“王爺神機妙算,小臣望塵莫及,請王爺指點小臣。”
殷承鈺輕笑道:“萬松萬頃良田,難道都是百姓心甘情愿投獻得來的?難道就沒有侵占良田、以官逼人的苦主?”
于斌驟然領悟。
陛下礙于萬松往日的功績,不好拿萬松開刀,可若是余姚的苦主一路告到京師來,這情況就大大不同了,連最死板的道學先生也無話可說,畢竟大家都是儒生,“民貴君輕”的這句話,大家還是要信奉的。
于斌的腦子更為靈活,他瞬間就想到,這苦主沒必要是真的,陛下需要一場戲,那他就為陛下做一場戲如何?
馮錚可以為陛下抄家,做陛下手中的一把刀;可他于斌也不賴,他可以為陛下遮風擋雨,創造時機,做陛下面前的一把盾。
于斌想通這一茬,眉眼笑的彎彎地,叩首道:“臣謝過殿下指點。”
殷承鈺透過鏤空的車窗縫隙,瞧見于斌低垂的頭頂,幽幽道:“不必謝本王,你為許國說話的人情,本王還給你。”
原來陛下能夠接受許國,倒真不是祁王的功勞,反倒是于斌的能耐。
殷承鈺一心想著用郭賡通敵的罪名扳倒汪公公,卻沒想到這點小事動不了汪公公的根基,郭賡被汪公公秘密處決后,殷承鈺還沒來得及提及許國的名字,這事就被封藏了。
還是陛下在物色征討荊襄流民的時候,于斌有意無意地提起往日許國的神勇,告訴陛下那人目前正在北城兵馬司做弓兵。陛下才讓祁王牽橋搭線,遠遠地瞧了瞧許國練兵之神勇,為許國搏來一個出身。
祁王將這份人情還給于斌,就是劃清了于斌與祁王的界限,更斷了于斌日后與許國往來的資格,這送一顆蜜棗再打一巴掌的滋味,讓人說不出是痛還是甜……
于斌認真地叩首道:“小臣明白,小臣不敢高攀。”
祁王輕哼一聲,敲了敲馬車的車壁,乘御官一甩馬鞭,馬車飛快地從于斌身旁駛過,揚起陣陣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