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是知道這些過往的,當年剛成親不久就被趕了出來,他們一家可住半年的破茅屋,當年孩他奶就接濟了不少,做人兒媳婦也要知恩圖報。
他們這邊說著,梨花村后排一座泥胚砌成的單排小院里,顧大嫂李氏正掐著腰站在院子大罵。
“殺千刀的東西,沒見過蹭著死臉皮子來人家家里吃飯還帶順的,老娘和當家的一天到晚忙上忙下,才掙個糊口的錢,可憐我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存下的銀子都便宜外來的狗了,我家琳兒和生兒都舍不得吃,瘦的蠟黃,我這個做娘的卻睜著眼養活別人家白胖的兒子!”
李氏眼斜著看向屋里,身子卻朝著南邊扯著嗓子罵,肥胖富態的身軀像是又無窮盡的力量,她一直罵罵咧咧,罵的她口干舌燥,鄰里愛看熱鬧的婦人探頭也不想罷休。
”李大嫂,咋地了?”李氏隔壁的婦人掐著一把青菜,隔著半人高的土院墻問道,眼里含著對八卦的探究。看熱鬧,她可最在行了!
來了一個傾聽者,李氏又來了勁頭,幾步走到院墻跟根,趴著院墻就要訴說自己的不易與顧老三一家的不要臉。
“我跟你說······。”
“老大媳婦兒,回來!”
她話剛冒個尖兒,就瞧見顧老太站在廚房旁的屋門口黑沉著臉看著她,渾濁的眼睛里冒出精光。
顧老太是個矮個兒的老太太,頭發花白,干瘦干瘦的,臉上沒有一點肉,顎骨突起,臉頰凹陷,看起來就不像是個好想與的,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渾濁卻閃著精明的利光。
“娘,您咋出來了呢?”李氏一縮身子,離開了土墻,賠笑著問顧老太。
李氏雖然指桑罵槐,借著晌午晌午事兒出氣,但真對上老太太,她也是慫的。顧老太吃過的鹽比她走過的路都多,平日里是看在兒子的面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眼下李氏跟著外人來道她孫兒的不是,老太太自然不會再忍,所以當即就出來了。
“我要不出來,你那點活計要做到啥時候?一天天懶得跟頭蛆似的,還不快回去干你的活。”顧老太生氣了,當著隔壁春梨他娘,話里刺撓李氏也不留情面。
“娘,我這就去。”李氏轉過臉,也顧不得說啥子閑話了,轉身就往屋子里去,路過顧老太后,陪著笑的臉立馬就變了色,圓潤富態的臉紋上陰霾。
死老太婆,要不是自家男人除了銀錢外還挺看重她的,她才不會受著老太婆的氣,早找個地方把這老太婆給埋了。自己沒錢還叫顧老三家的崽子過來吃飯,一頓飯夾了她兩塊兔肉,心疼死她了,雖然他們吃的兔肉還是半個月前顧大河送來的兔子做的。
李氏心里罵著,卻是快步走進屋里,拿起簸箕,準備將收上來曬干的花生裝起來。
見李氏走了,春梨娘尬尬的笑了一下,對顧老太道:“嬸子,你們先忙,我回家做飯,今個兒晌午飯還沒吃呢。”
說完就急急的撤了,跑到自家廚房燒飯去了,這顧老太可不是好惹的,她可不敢去湊熱鬧,湊熱鬧可要有眼色,春梨娘深諳其道。
兩人都走后,顧老太才顫顫巍巍的回了屋,她住的房原來是裝柴火的,并不牢固,四處漏風,是以她身子一直很虛。原來她是在西屋住著,但李氏攛掇老大說生兒大了,該獨自一間房了,就將她給移到柴房里。
顧老太是不在乎這些的,住哪兒不是住,以前住的茅草屋更不成樣,她不是照樣拉扯幾個孩子長大成人?只是老三,她這心里實在放心不下,這才叫住了從門口經過的綠水,將早些時候老三給她的銅板塞給那娃子。
老三是個孝順的,時不時的送來些野味銅板,但她對兒子耳根軟,銅板大多數都被老大拿去了,身上也就剩那四十文了,也不知道夠不夠?
顧老太進屋里,邊搓麻繩邊想,她老了,也幫不上啥忙了,只希望兒女安好,家族合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