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事之后,葉岐云曾數次看到她父親對著她母親的丹青黯然落淚,雖然她母親因生她而死,但她父親不曾因此遷怒她半分,還會盡自己最大努力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那一日葉岐云和她父親說,她不只想坐在學堂讀書,還想進武堂學武,在如今的天辰王朝,對于女子的束縛并不是很多,女子可以和男子一樣讀書學武,只是學武需要買一應的弓馬騎射武具,還需要專業的武學老師,比讀書更費錢,他一個書生,平日里的收入也只有教書的一兩串銅板,除了供她進學堂讀書和日常開銷外,也剩不下多少。
葉岐云其實說完就后悔了,她雖然年紀小,但她已明白自己父親獨自撐著這個家的艱辛,于是她隨后便對著她父親笑嘻嘻道,“我開玩笑的,舞刀弄槍又臟又累,我才不學,還是坐在學堂里舒服。”
她父親也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只是笑容有些勉強。
阿云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他能分清。
他看見過她用木頭一點一點削出來的木劍,也看見過她用樹枝和碎布條做的弓箭玩具,他知道,阿云是真的想學武。
為了籌集阿云進武堂的學費,他托人幫忙找了一份押運貨物的活計,押送的也不是什么貴重物品,都是些不值錢的布匹,從山中村子里運到酈都周邊的小鎮上,但因為山路難走,時常需要人推著車走,是個力氣活,給的報酬也不低,他心里合計著,再運送兩三次,就能籌到阿云入武堂的學費。
一想到這,他感覺自己的雙腿和肩膀也沒那么累了,一路上都是對阿云聽到自己能進武堂后歡呼雀躍的憧憬。
而就在這憧憬中,他遇到了烏銀山的山賊,貨物被洗劫一空,押送貨物的人全部遇害。
其中除了葉岐云的父親,隔壁沈瀾依的父親也在其中。
聽到消息的沈瀾依,赤紅著雙眼沖進了葉岐云家里,對著還沒回過神的葉岐云便是一陣拳打腳踢,還是報信的鄰居硬生生給拉開的。
唉,這事兒說來也是讓人唏噓不已,明明他們拉貨的山離著烏銀山足有五十里,中間路線更是不曾有一絲靠近烏銀山,平日里那條道更是安生得很,什么事也沒出過,誰成想,竟然這次就遇上了外出作亂的山賊
葉瀾依哭得淚流滿面,被人架住仍在不停地踢打叫罵,“都是你,你這個害人精是你害死了我爹,是你害死了我爹”
“要不是你非要進武堂學武,你爹何至于放著好好的書不教,跑去給人家押送貨物,還帶著我爹一起,你這個災星、害人精”
“是你害死我爹的,是你爹害死我爹的你們一家子都是災星,是害人精”
“啪”
哭聲戛然而止,沈瀾依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頭發凌亂、嘴角流血的葉岐云。
一個八歲的小姑娘,面色蒼白、冷若寒冰,眼中血絲遍布猶如索命的厲鬼,周身都是陰寒的氣息,“殺死你爹的,是烏銀山的山賊,你明知那群窮兇極惡的匪徒在哪,你卻不敢去,只敢跑到我家里撒潑沈瀾依,你就是一個膽怯且卑劣的弱者。”
沈瀾依一開始被她突然爆發的氣息震住,反應過來之后,又叫囂著要打她,平日里在意的儀容儀表全都不管了,眼淚混著鼻涕一起掛在臉上,“要不是你爹叫著我爹一起去,我爹根本不會遇上山賊,你爹該死,卻還要拉著我爹陪葬,我罵你有錯嗎”
聞聲而來的鄰居生怕兩人又掐起來,連忙擋在兩人中間勸架。
葉岐云陰沉著臉,一聲沒吭地進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