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靜雯打開玉匣時,他卻失望了。因為這玉匣里的東西,實在是太粗糙,太普通了。
那是一枚拇指粗細的骨質環狀器物,大約半個大拇指長寬,一頭有一個扳機狀的小凸起,上面還有常年使用留下的裂紋,顯然是個扳指。
這品相說好聽叫質樸,說難聽就是粗糙,跟精美之類的詞完全不搭邊。魏明接觸的古董不多,沒看出什么名堂,只好不確定的問黃大師:“這是一枚扳指?”
黃大師“嗯”了一聲,說著它的來歷:“這東西叫‘韘’。前清時,我先人隨順治爺從龍入關,后來被封鑲黃旗漢軍佐領,被賞過黃馬褂。辛亥年后這皇上退位,就把一些宮內的寶物賞給旗人。可別人拿到的都是金銀珠寶,我祖父拿到的卻是這枚骨制的扳指。”
“這扳指看著不起眼,當時沒人識貨,我祖父非常失望,郁郁而終。等這東西傳到我手上,我找了文物鑒定專家來看,說這東西年代可能在西周和早商之間,有典型北方戎狄文化特征,是非常罕見的文物,而且,這枚扳指內側還刻著先天書,絕對能賣出天價。”
說罷,他又讓靜雯把一張紙遞給了魏明,上面拓印著這枚古韘內側的神秘文字。
魏明接過紙一看,便明白為什么沒人看得懂了。當即把這些文字的由來、性質以及上面內容的含義,一一說給了陳總和黃大師他們。
原來,這上面的文字壓根不是什么上天所制的“先天書”,而是一種極古老、極原始的陶文符刻。這種符刻的年代極早,最是早出自崧澤、陶寺等新石器時代的文化遺址中,但學者卻找不到它們和甲骨文之間的傳承關系。
其實現在看到的甲骨文,已經是一種相當成熟的文字,而早在甲骨文之前就應該已經存在成體系的文字,只是缺乏考古實證。
唯一與之沾邊的考古實證,就是這些新石器時代中出土的符刻。但由于其出土資料過少,因此對于這種符刻的確切含義,甚至是否能算文字,學界到現在也沒有定論。
中國歷史上其他的文字,簡單一點如鳥篆,復雜一點的像西夏文,都是有創字原型,有發展軌跡可循,甚至有明確漢語對照的。但這些陶文符刻的考古材料極其缺乏,對應的語言也早已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所以沒有什么語言學家能懂。毫不夸張的說,放眼全球,能拍著胸脯說自己可以讀懂陶文符刻的人,絕不超過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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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大部分都集中在考古學界。
但說巧不巧,他魏明恰好就是一個。
魏明的恩師程教授,就曾經研究過這一方面,并提出了一個叫“簡文理論”的假說。他認為,這些符刻本身是一種類似民間速記符號的東西,用來標記一些生活中常見的事物,其出現的時間不僅可能早于新石器時代,而且在甲骨文出現后的西周早期都仍有運用,使用者多為非巫覡、貴族階層的普通人,記錄的也只是一些生活、日常中常見的事物,詞匯量并不很多。
程教授將這種文字稱為“簡文”,并按照他的想法擬構了一套系統。但缺乏考古實證支持,程教授當年沒少為此受攻擊。魏明在古文字和古音韻方面有種近乎直覺的天賦,在這個擬構過程中也出了不少力,怎奈何都是缺乏實證的推測。
雖然簡文系統大致自洽,可惜個人直覺并不能作為學術材料,因此這一理論也就沒有得到學術界的普遍認可。
但認可歸認可,運用歸運用。按照程教授的方法,他很快發現這拓片上寫著的是的兩行短語,分別標記了東西主人的名字和某個地理位置。
第一行,也就是戒指外的符刻,寫的是是“稼自用韘”,韘是扳指的古稱,音同“射”。這話就是說,這是一個叫“稼”的人所用的扳指。后面的一行字寫得是“山陰中,左一箭”。古代以北為陰,以南為陽,這里指的是是一座山的北面,有可能是一段方位之類的信息。
至于后面這句“左一箭”指的是什么,他就看不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