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一聽我這話差點氣的當場吐血。先是罵我“無聊、無知、愚蠢而且缺乏敬畏”,然后又詳細列舉了大明宮和唐長安城的考古實證遺存,給我當場從臉打到屁股,駁斥的體無完膚。可惜現實不是網絡,不能換個馬甲下線,那以后至少一個學期,我都是考古學系中的笑柄。
見我終于回憶起來,魏明又說:“當時程教授給你上了課以后,又說了一段話,我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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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還記得。他說‘不光是中國,全世界文明在各自的古典時期,都營造過許多后世所不能達到的奇跡,知名一些的,就是國外的所謂七大奇跡。不知名的,就太多了。像漢朝人又喜歡鑿山為陵,梁孝王的地宮光論面積,比后世雍正皇帝的地宮還大,這是因為漢代拿了三分之一的國家歲入去修墓,而這在明清時期是不可想象的。我們做考古的,決不能低估古人的智慧,更不能低估古人的決心。不論是秦漢帝國的天子還是古埃及的法老,他們為了營造現世奇跡所愿意付出的種種代價,包括人力,都是后世君王所不可想象的。’”
我酸道:“好家伙,不愧是老程看中的高材生,連他說的話都能全文背誦,我說魏子,你什么時候干脆出一本《程教授語錄》得了。”
魏明沒理我,又說:“我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我深以為然。這就像現在有些人喜歡說中國功夫是花架子,我小時候是見過貨真價實的高手的。可他們為了練基本功,小時候吃過的苦,受過的罪,放到現在絕對可以算得上虐待兒童,更別說那些訓練方式造成的后遺癥。我的意思是,我們所見到的那些奇跡也是同理。在我們贊嘆于奇跡的同時,卻總是下意識忘記了它背后所付出的巨大代價——是之后時代的人們難以想象的巨大代價。”
他這么一說,我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實就是非不能為,實不為也。奇跡這東西,太過于耗傷民力,加上后世人越來越趨于理性,漸漸也就不做了。見我腦袋終于轉過彎,魏明點點頭,才又繼續說回了那座地下甕城。
所謂甕城,是古代城市常見的防御措施,一般是位于城門外的小城,高度與大城相同,有圓有方,城墻往往比城市主體部分的城墻還要厚實不少,完全符合這座所謂“墓室”的特征。
他剛才之所以沒有想到過這一點,一是因為先入為主,一路都覺得這是一座墓,二是一般的甕城,乃是宋代以后才出現的,宋代以前不但沒有實物出土,也不見于史書記載。
但其實最新的考古實物表明,甕城甚至早在夏代之前其實就已經出現了。典型的就是陜西的石峁遺址皇城臺前的甕城,只是不知道為何后世反而失傳了。到了商代有類似的設施,完全不奇怪。
根據這個推測,眼前這座被土石墻給堵上的門,應該是當年通往后面大城的正門。
他這番理論,徹底顛覆了之前的所有猜測。仿佛往魚缸里扔了一枚原子彈,把所有人都整懵了。老馬問道:“后生……你是說,這地方它壓根就不是個墓?它是一座城?”
魏明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你們看這個傾斜面,這個墻它整體是梯形的,又高又厚,墓墻沒有必要修成這樣,完全是城墻才有的配置。還有那個外門小,內門大,這都是甕城的特征。這就是為什么京觀會壘在‘墓室’前面、地上為什么有這么多車馬轍、墓龕里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兵器,這樣一切就說通了。因為這個地方壓根就不是古墓,而是一座古城。而這里——”他指著挖出來的門沿,“這個里,就是原來古城的大門!”
“那小魏啊,如果這真的是一座城,這個姓黃的,他又從哪里進去的呢?”陳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