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葬月恍惚間回到了道域,回到了父親死亡的那一天。
“為了劍宗,請君,獻頭。”熟悉卻又涼薄的聲音入耳,隨即月便親眼見證了兵刃穿透肌膚,劍氣攪斷筋脈的難忘一幕。長劍無情回抽,血液交織著五臟碎片噴涌而出。
漫天血光映紅了少年內心,也照亮了兇手面容——劍宗宗主·玉千城。
“不要!爹親!”月雙目充血,聲嘶力竭地喊道。無聲簾幕浮現,劃分了兩個世界:生與死的界限,過去與如今的界限。月怒吼著上前,拳頭仿若雨點般落在單薄而又堅韌的結界上,然而點點波紋的浮現輕巧卸去對方力道,嘲諷著少年宛若蚍蜉撼樹般的無力。
場景再變,是修真院同窗的日夜嘲諷。“果然是劍宗有史以來最笨的白癡,這種人打死剛好?”“仙舞劍訣都練不會,真是丟盡了我們劍宗的臉!”……
“能進來修真院,還不是因為他父親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無情葬月腦中浮現昨日發現劍柄藏書時的所見所聞:
“飛溟吾兒,當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吾應該已經死了。但是,我希望你能為我活下去,更為修真院慘案中因玉千城私欲而亡的一百九十四名冤魂而活下去。只有你,能讓亡靈沉冤昭雪的同時,不讓劍宗顏面掃地。
讀到這,你應當很訝異,身為道域神君竟為一己私欲而將道域新生代盡數扼殺。權力,的確是腐蝕精神的毒藥。
本次大比其他三宗英才濟濟,而劍宗則相形見絀。掌握大權足足三十六年的宗主害怕了,害怕自神壇跌落、害怕受千夫所指,于是他與輔師瑯函天密謀,一手策劃了修真院慘案。
飛溟,你的存活也許是你親生父親最后的一點良心顯現了。是的,你沒有聽錯,宗主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你的出生是個意外,當宗主將你交到我面前時,我誠惶誠恐。而撫養你長大,在當時的我看來不過是一項必須的任務罷了。
但經過多年相處,你的哭聲從一開始的折磨變成了我感同身受的痛楚;你的笑容也變成了加固血不染封印后筋疲力盡的我的唯一心靈慰藉。
吾兒,飛溟。吾知曉你不喜練武爭鋒,素來平和淡泊。但宗主安排你進修真院無疑也是想讓你有自保的能力,我也贊同此舉。
我曾不止一次地對你說過,人生不止天元論魁,你應當有更為寬廣的未來。然而,當我知曉玉千城與瑯函天陰謀時,這一切轟然崩塌了。當權力被有心人所掌控,千千萬萬像你這般的兒童,真的能看見未來嗎?
我捫心自問:慘案真相不揭露,那么就是野心家的血腥勝利,是無數冤魂的死不瞑目;而真相一旦揭露,那么生我們養我們的劍宗又無顏立足道域。
所以,對不起,我只能將這份責任交給你。這很沉重,然而除你以外,我找不到更好人選,我相信的也只有你,那個天性善良、不慕名利的你
揭露玉千城陰謀,壯士斷腕,也許對你而言很殘酷,但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全劍宗——你我共同的根。身為幸存者之一的你將會是修補四宗破裂關系的最好人選。
我很抱歉,沒能替你遮風擋雨;我很遺憾,不能見你娶妻生子。
對不起,飛溟。來世,換我做你的兒子,讓我為你負重前行。
——你無用的義父,岳萬丘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