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這本該是在瞭江亭上看日升長江的好時候,但今日的太陽拼命想從陰霾的云層中露頭,卻始終掙脫不出。
不過這樣也沒關系,不影響他的好心情,自從拿到冠軍之后,父親對自己放松了好多,準他這些日子不必每天早上跟著他一起開早會,聽那些煩悶的邦內雜務,每天無疑是周而復始地重復邦內發生大小矛盾、外交門派的事宜、兵器的缺損與補給、長江艦隊的收益與管理。聽得耳朵都要生繭子了,有這些功夫他寧愿彈奏一曲“凈心江湖曲”來得爽快。
吳棟和劉清怎么還沒把錦瑟搬上來,他焦急地在亭中徘徊,迫切地想彈瑟,昨日武當派的行勁夸他的瑟藝快比上敖姑娘的了,這讓江流萬分竊喜。
腳步聲從石階處傳來,這倆臭小子終于搬來了,每天都磨磨唧唧地,他咒罵。
“你倆可真慢啊!”他牢騷道。
“流兒。”
這渾厚的聲音是誰?這不是劉清和吳棟,是父親!他緊張地耳根突然發紅,這感覺就像小時候不好好練槍,卻在放肆玩鬧時被突如其來的嚴厲父親抓包一樣。但現在今非昔比呀,是父親放他假的,為什么還會有這般油然而生的慌張感呢?他責問自己。
父親來到亭中,江流不自覺地眼神閃躲,他始終不敢對視父親的眼睛。
“咕——咕。”
雪鸮江風隨著父親一同飛到亭中,一對有力的鷹爪勾在亭檐的木杠上,他和妹妹都很喜歡這只小家伙,雖喊它小家伙,但它的體型相比普通的鳥類可一點兒都不小,長相也十分漂亮,一身白灰羽毛,鷹眼像是一對黃瑪瑙,頭頂、背部、雙翼以及下胸羽尖布滿銀點,無辜的鵪鶉和麻雀通常是它的捕食對象。
它歪著腦袋看著江流,憨萌的樣子完全想象不到它在戰斗時也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猛禽,尖銳的鷹嘴啄瞎過無數只眼睛,粗壯的利爪碾碎過無數人的喉嚨,父親很疼愛這只得力幫手,母親卻很忌諱他和妹妹與它玩耍,總是擔心畜生萬一哪天就誤傷了她的孩子,但現在母親不在,他盡情地用食指和中指輕撫它的腦袋,它愜意地合上眼,用小腦袋蹭你的手指作為回應。
“難得讓你休息幾日,怎么一大早就跑上這兒來?有這閑精力怎么不去校場上練槍?”
江泰華突然的發問,令他一時語塞。
“我…我想來這兒練練瑟。”明明很正常的事,他在回答父親時就感覺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爹,您開完早會了?”他為了讓氣氛不沉悶,選擇主動出擊。
“嗯。”江泰華竟只回答了一聲,便一如往常肅靜地點點頭。父子倆開始沉默地一同望著亭外翻涌的長江,太陽始終沒用掙脫云層,灰朦地天氣讓他覺得更加壓抑。
“我剛聽你說要練什么?練瑟?”
“是孩兒新學的樂器,昨日武當的行勁羽士還特地定制了一臺瑟贈予孩兒,風…”
江流的話語被搬著瑟走上石階來到亭中的劉清和吳棟打斷,父子倆同時回頭看向他們。
“啊,參見邦主!”吳棟和劉清看到邦主突然到臨,行為也突然緊繃了起來,立馬把瑟擺好鞠了兩躬。
父親擺擺手示意他們免禮,隨后他走到這臺敖姑娘送的瑟面前,用他布滿創紋的手指摸過瑟的表面。
“櫸木錦瑟,是臺好瑟,比襄陽曲樓的好,你不是喜歡吹洞簫嗎?什么時候開始玩這般新樂器了?武當的行勁小道倒是出手挺闊氣,不虧是祖生道長的徒兒,很有品味。”江泰華用中指的關節輕敲兩下瑟面,發出清脆而又低悶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