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姑姑拉著水南的手,淚眼婆娑,不住地叮囑著。顧知雪也有些不舍,可她平時冷情慣了,不舍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你此去不可荒廢練功,聽從嬤嬤地安排。”
水南有些暗然地答道:“好的,母親。”
暮云見狀輕輕拉了拉顧知雪的衣袖,顧知雪頓了頓,終究沒有說出關心的話。
水南和嬤嬤辭行后,望著她們的背影,暮云輕聲說:“你這又是何必,明明是擔心的。”
顧知雪聲微澀:“他走了之后,我的心就死了。如今強撐著,不過是想看到她強大起來罷了。既然注定要分別,又何必留下那么多溫情,到最后……不過又是一場傷心罷了。倒不如這樣,待她再想起我時,也就沒有那么多感覺了。”
暮云眼角微濕,淚水梗在喉間,卻也沒有再說什么。
水南情緒低落地跟著嬤嬤行走,嬤嬤拍拍她的肩膀。水南有些落寞地問:“師傅,為什么母親不喜歡我。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她的愛。”
嬤嬤的手頓了一下,輕聲說:“這世上哪有母親不愛孩子的,她是在用她的方式愛你。”
水南沉默了半晌突然問道:“嬤嬤,您會永遠陪著我嗎?”
嬤嬤笑道:“傻孩子,哪有永遠,除非成仙,否則即使是修仙者也有墜入六道輪回的一天,這是世間的平衡法則。”
當一輪紅日緩緩沉入群山,天空漸漸轉入暗灰,僅留的一點余暉照亮的山頂也由明轉暗,逐漸陷入沉睡。夜晚在雪域趕路是很危險的事情,嬤嬤帶著水南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找到一個山洞,兩人準備在洞中過夜。水南的情緒一直不高,嬤嬤幾次想安慰她卻也不知如何說起,索性不再提起,只告訴她明日還要趕路,讓她早些休息,便背過身子靠在山石上假寐。
可能是初次離家,亦或是早晨母親的態度讓水南心里有些難受,借著月光,水南側身望向身子微微佝羅的嬤嬤,眼睛濕潤,她悄悄地伸出小手,輕輕地撫摸嬤嬤消瘦的后背,淚水不住地滴在地上。她小聲說:“嬤嬤,你可千萬不要死啊,你死了,這世上就沒有人愛我了。”
月光仿佛凝滯了一般,水南蒼白的小臉滿是淚痕,明麗的鳳眼閃著水光,伸出的小手瘦弱且帶著些許的青白。感受著背后冰冷的小手,嬤嬤極力忍著不發出聲音,淚水沿著臉上的皺紋沒入發間。
不知過了多久,嬤嬤轉過身,看著熟睡中猶帶著淚珠的水南,她顫抖著幫她擦去淚水,自己卻不可自抑地哭了出來。黑暗中壓抑的哭聲,仿佛鐵手般倏地抓住人們的心臟,一股極致的哀傷讓人透不過氣來,月亮終于承受不住這令人窒息的悲傷,悄悄地躲了起來。
今夜不眠的人不只是她們,攬月殿中一個白衣女子蜷縮在床榻的一角,輕輕顫抖的身子,讓人心生憐惜,往日清冷的容顏閃爍著點點淚光,微紅的眼睛和鼻頭,貝齒輕咬著嬌柔的唇瓣,幾不可聞的啜泣聲,讓聞者動容。居然是顧知雪,她安靜地哭著,絕望地悲傷和不時傳出的啜泣聲,讓門外暮云抬起的手僵在空中,許久,暮云終是收回素手,轉身輕輕地走了出去。
此時身處在命運漩渦中的人們還不知道,有些選擇往往是在不經意間就做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