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己人為什么要把自己人踩死?”
穆懷陽滿臉的疑惑,而一旁的磐叔則見怪不怪地丟了句:“那還不正常,打崩咯就這樣。”
“是,我們一開始就被騎兵被沖崩了,步兵再上來時,就被包圍了。”
“騎兵有那么厲害嘛。”
“有。”磐叔和江十一幾乎同時回答道,兩人很有默契的相互望了一眼,然后江十一繼續說道:“那么多馬沖過來,我們沒有盾,根本擋不住,但是我們又不能跑,因為跑不過,而且一旦有一個人跑就會有很多人跑,軍隊就不再是軍隊,那是我見過最恐怖的場景,人在天上飛,肉在地上滾。”
“怎么聽你說,打仗好像那么沒勁,沒有那種...那種就是,萬軍叢中直取敵將首級!”
“哦,那個......”江十一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只是跟一個擁有戰爭夢的半大孩子講話,或許他想聽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戰爭,而是他以為的戰爭,那種充滿了榮耀與個人英雄主義的大舞臺。“沒有,至少我沒見過,我也認為那不太可能。”
“怎么會不可能呢。”
“你知道一萬人站在你面前是什么場景嗎?兩萬人,三萬人,你被夾在中間,就算騎著馬你也得被夾在中間,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做什么,從來都由不得你。”
“他還小,你不用跟他說那么多咯。”磐叔插了句話進來,他很高興看到穆懷陽對戰爭感到失望,便也對江十一投以肯定的目光,他知道真正被戰爭洗禮過的人首先想起的便是殘酷,其次才是那些與性命無關的身外之物,比如榮譽,比如正義,比如仇恨。
“你不讓他說,你自己又不跟我說!”穆懷陽忿忿不平地嘟嚷,磐叔則笑著回答道。
“小兔崽子,你就別為難人家了,打仗這種事用嘴巴是說不明白的咯,你得真的去打一仗,才能知道,咱啊,打了大半輩子仗,生生死死也習慣了,只是,咱至今都還記得一路走來的兄弟們哦,全死絕了,咱也都還記著他們的名。”
“是啊,人活著,人死了,只是想有人能記著自己的名,有一個人記著便是一個,有兩個人記著便是兩個,也不知道為什么,就,只是想有人記著而已。”
“誒呦,小兄弟,你這話真是說到咱心坎里去了,咱想了大半輩子也沒想出來,人啊,也就是想要有人念著罷咯。”
“兄弟之所以是兄弟,親人之所以是親人,就是因為他們總能記著咱,活著記著,死了也記著,記到他們也死。”
磐叔聽完,臉上的眼神突然變得很深沉,江十一似乎喚醒了他內心的某種滄桑,最后他嘆了一口濁氣,朝江十一豎起了大拇指,用那半截胳膊碰了碰江十一的肩膀。江十一知道那個動作本應該是“拍”,如果他的另外半截胳膊和手掌還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