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龍紋的御案上并列放著兩篇文章,左邊的文詞犀利,筆畫遒勁有力,條理清晰,直點主題,令人有種當頭棒喝的感覺。
而右邊的字跡秀氣,觀點如春風細語般,一點一點侵入心脾,等剝絲抽繭后又會有種撥開云霧見明月之感。
所以王溪平無法抉擇,因為他無論看到哪篇,都會情不自禁的發出贊賞和驚嘆。
而此刻最能決定它們命運的人卻絲毫不在意。
御書房里,寵妃軟若無骨的靠著皇帝的胸膛,媚眼如絲的勾著他的脖子嬌嗔道,“陛下,什么時候去臣妾那里呀”
齊豫把嘴里的酒渡到愛妃的櫻桃小口中,在女子的嬌笑聲中,他伸手朝著左邊那篇文章隨意一點,不耐煩道,“就它吧”
“是”,王溪平低頭走上前看一眼,把兩張都整理好收進寬大的衣袖里,然后行了一禮,躬身退下。
梁國不缺文臣,但缺能臣,原本他一起遞交上來,是想讓皇帝看到梁國還有如此人才,最好能一起收歸朝廷,哪知皇帝竟是看也不看。
罷了,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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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溪平親自登門拜訪,陳秋意有點意外,但還是客客氣氣的招待他。
他們買了一座小型府宅當臨時住所,并改名為陳府,不過沒有仆人婢女廚子,任何事都得親力親為。
謝暮在家里一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開始很有怨言,又不是沒有銀子為何要如此節儉,后面才發現,他家里仆人會的陳秋意會,他們不會的陳秋意也會,慢慢的,他也適應這種清閑幽靜的生活了。
三人坐在正堂里,陳秋意泡了茶,倒了一杯遞給王溪平,微微笑道,“雪龍井,您嘗嘗”
王溪平淺淺嘗了一口,有苦澀味從舌面散開,滑入喉嚨后,又有一股清甜甘醇的果香味涌上來,讓人忍不住的回味。
他放下茶杯,夸贊道,“好茶,穆國的雪龍井?”
陳秋意神色不變,“王大人好眼力,家父在穆國走販賣貨,給我們兄弟倆帶回來的”
王溪平看了一眼謝暮,記憶中那個鬧騰的孩子現在竟如此安靜,仔細瞧著,眉眼中依稀還能看到小時候的模樣。
他眼露笑意,語氣真誠道,“你們不必瞞我,我與小王爺有過一面之緣”
謝暮攥緊拳頭,猛地站起身,怒道,“我沒惡意的,陳兄也不是勾結我,我就是想出來玩玩,你幾個意思?是不是要威脅我?我告訴你我全家都不是好惹的”
原來沒有變呀。
王溪平扯起嘴角,開口道,“不必驚慌,我也沒有惡意,你們說出目的,也許我還能幫你們”
謝暮眼也不眨的盯著他,好像要把他全身盯出窟窿來一樣。
就連陳秋意都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想不通這人意欲何為。
安靜沉悶的堂內,三人各懷心思,無人開口,連帶著空氣都凝滯了幾分。
王溪平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得不到他們的信任,想了想,他出口打破平靜,便問陳秋意,“你參加金谷會是為了面圣入朝為官?”
陳秋意心中微驚,面上還是一派氣定神閑,他微微笑道,“有志者理應報效朝廷”
“那你是想忠于皇帝,還是忠于梁國?”
陳秋意直視王溪平,正色道,“皇帝又如何?梁國又如何?”
“如果是皇帝,那你的這篇文章還給你,如果是梁國,那么它將會掛在翰林院的青石墻上,你我可做同僚”
王溪平掏出疊的平平整整的宣紙放在桌上,并朝他的方向移了移。
陳秋意心里咯噔一下,他明白王溪平的意思了,沉吟片刻,再開口,語氣莊重不少,“自然是為梁國”
王溪平放聲大笑,“好,我沒看錯你,也不枉費我走這一趟”,又把宣紙揣回胸口。
陳秋意也笑了,“大人您也讓人很意外”,二人相視一笑。
謝暮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明白這倆人統一了戰線,他松了一口氣,幸好沒有因為自己搞砸事情。
氣氛好多了,謝暮膽子也大了,他問王溪平,“你是在哪里見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