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松子落下,陷入雪中,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但隨之而來的是兩道在喉嚨中發出的低吼,兩只雪松鼠都盯上了這顆松果,它們彼此虎視眈眈,卻同時都不敢輕舉妄動,在這比冬天還冷的春天里,食物少之又少,為了一顆松果大打出手,這在極北附近的生物種群中是常見的事。
但是其中一只突然一驚,它雙腿在空中急促地亂蹬,不知何時它已經被一個人抱了起來。
“不要打架啊。族人之間應該互相愛護,不然有一天,你發現整個世界都只剩你自己了,那時,即使整片松林的松果都是你的,又有什么意義呢。”一名穿著綠色長裙的女子輕撫著這只雪松鼠,手中拿著好幾顆松果,喂給它吃。
“是啊。只要明白你身邊最重要的人,能和她們在一起,你就會發現,世界很溫柔。”另一只松鼠也被抱起,另一名同樣有著驚艷容貌的女子溫柔地撫摸著它,手上也喂著剛摘的松果。
冰帝看著比比東,她感知不到比比東的真實實力,看起來只是個普通人。
但普通人可不會能在這冰天雪地里泰然自若,雖說對方穿著棉襖還披著厚厚的披風,但她出現在這里而自己沒有半點察覺就能說明很大的問題了。
冰帝警惕起來,她放下松鼠,拍拍它的背示意它回松林里去,開口問道,“你是誰?”
“我是一介小船的船夫,上面有很多和你一樣的人,她們愛著她們所愛的人,但可惜結果都不怎么好,有的拼盡全力卻沒能守護,有的錯過了一生。”比比東看著喂飽的松鼠悠然離去,緩緩道,“而我,只是一個想把她們載往一個好一點的對岸的擺渡人。”
“和我一樣?”冰帝有些迷惑。
“是的,和你一樣。”比比東莞爾一笑,“我能看出你有心事,很重很重的心事。”
“我就在想啊,是什么讓一只幾十萬年修為的魂獸來到人類領地并與之和睦相處,是什么讓這只魂獸對收留她的人類不辭而別,又是什么,讓她滿懷感傷,溫柔地去對待她身邊的一切。”比比東看著在云層背后若隱若現的太陽輪廓,輕聲道。
“人和魂獸一樣,剛開始都是降臨到這個世界的孩子。步履蹣跚,跌跌撞撞走向終點。”比比東坐下來,示意冰帝也一起坐,“聊聊吧。”
冰帝坐了下來,和比比東肩并肩。她很驚訝對方知道自己是魂獸的事情,按理說人類碰見她應該感到害怕,如果對方是封號斗羅的話,應該表現出貪婪。但是對方這兩種表現都沒有,好像只是來和自己談心,而她不知為何,竟真的放下了戒備。
“你太累了,連對人類的防備也放下了。”比比東開口道,她們一起看著天空的云,云層時卷時舒。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你身上有一股我熟悉的味道,讓我感到親近。”冰帝沉默半晌,說道。
“你的族人...都不見了嗎?”比比東輕聲問道。
冰帝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如果說...我想請你上我的船,載你駛向一個還算滿意的對岸,你愿意嗎。”比比東像是在自言自語。
冰帝無聲地笑了,“我能感受到你的真誠,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你和那些人類一樣,都讓我看到了與我印象中的人類不同的一面。但是...在下,并沒有與人抱團互舔傷口的興趣。”
“到頭來,你也和她一樣,自作主張地伸出手,自作主張地說著‘喜歡上自己’‘活下去’這樣不負責任的話語。”
“憑空給予人不切實際的希望,落空后也只是徒增空虛而已。”
“像我這樣的人,離開她后才發現自己的一無所有,內疚和自卑感就像衣物上暈開的污漬,早已無法抹去。”
冰帝低下頭,不再看天。
“或許是這樣沒錯。但正是因為同樣深刻體會過自己的一無所有,此刻我才會站在這里。”
“幸運的是,在我一遍一遍詛咒自己的無能為力時,有人告訴我說‘需要我的人是存在的,就在這里,就在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