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琳經過林蔚丟失的事,已經高度敏感了,若是沒有家里人領著,必是不敢讓孩子離開家一步的。
樓下的樓與樓之間是個半大操場,有些單雙杠之類的體育器材。在樓上則總能清清楚楚的小孩啪嗒啪嗒跑來跑去踏鞋聲,聲音大的好像要把鞋底子踏破。也能聽見捉迷藏時候倒計時的聲音,就連玩個石頭剪刀布也要大叫、跺腳,叫到電線上麻雀一只只的都聽見。
東北的天黑的越來越早,孩子們歸家的時間卻不曾提前,總要等到對面樓里大半的燈亮起來,小區里面幾聲回家吃飯的聲音叫起來才能結束。林蔚其實并不眼饞她們,但是那些聲音總是傳進只是搬家并不意味著幼兒園可以不去上了。徐琳這幾天忙著帶新徒弟,周末抽空在家附近找了個干凈的幼兒園,第二天把林蔚送去了。
幼兒園老師胖胖的,這使得林蔚更羨慕隔壁班的小孩。她們有一個瘦瘦的,白白的老師,眼睛笑起來會成一條縫,有點像媽媽。近日已然立了秋,老師便每天變著花穿著針織套裙,也是林蔚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式。雖然說審美要多元化,但在五歲的林蔚眼里,她就是喜歡像媽媽一樣白瘦的女人。
不過林蔚沒想到,自己會第二次見到陳灣灣,就在自己跑去另一個班偷偷看老師美女老師的時候。
林蔚剛剛上好廁所,路過隔壁班門口,她們正在組織小朋友們學識字。林蔚蹲在門口看著黑板上早就認識了的文字和粉紅裙子的美女老師發起呆來。
她識字從來不是靠著老師教的,也不是看什么認字卡片。而是自己在家天天找媽媽讀故事學來的。林媽媽每讀一個字都會指給林蔚看,一個故事講個十幾二十遍,林蔚捋著捋著認識了不少字。后來,林媽媽忙了一天晚上太累的時候,邊念故事邊閉眼睛,腦袋也跟著“磕頭”,嘴里面也開始胡說八道,林蔚此時還會叫醒媽媽,提醒媽媽字讀錯了。
窗外一聲鳥叫,她回過神,然后余光瞄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林蔚丟失當晚回家看到了青蛙王子的廣告,那從文字突然具象成動畫的“震撼”讓她難以接受。原來青蛙這么丑。她的肥皂盒是王子的形象,所以她一直理所當然的認為,青蛙也不會太丑。
她正望著,只見那雙眼睛啪地從黑板移向門口的林蔚。她好像干了什么錯事一樣,逃似的回了班。
也是,上課期間偷看別的班的老師上課,怎么不是錯事呢?
一萬個人心里有一萬個哈姆雷特,一萬個人心里也有一萬個青蛙王子。
林蔚正頹唐的想著要不要換一個童話人物,就忽然陷入了另一個障壁里。
幼兒園的繪本室大約是兩三個班一起上。這么多人,她就像個多余的一樣,突然間所有人在那一瞬間都找到了玩伴,而她,在之前幼兒園里面最受歡迎的小孩,看到了另外一個和她有著相同地位的孩子。
她突然感覺到了參差。
原來沒有什么不是一成不變的。
突然,她想起了之前幼兒園的小朋友們,沒有了自己給他們講故事,不知道他們還好嗎。或許,根本這就是無用的擔心。也會有別的人,拿著繪本和自己一樣,讀故事,編故事。沒準連長得也和眼前的女孩一樣。
那女孩臉蛋看起來肉嘟嘟的,不過長得似乎比林蔚白一些,一堆小朋友圍著她聽她讀繪本。
林蔚走近了些,是一個日本的故事,情節沒聽全,在她正努力分辨玉川由子是好人還是壞人的時候,一個極不和諧的問題插了進來。
“她的名字為什么是四個字的?”
女孩想了想:“因為她是日本人。”
“你的名字也是四個字,你也是日本人!”
三言兩語的離譜邏輯,卻那么讓孩子們信以為真。圍著她的孩子嘩然了,這個邏輯似乎聽起來“無懈可擊”。
女孩看起來有些慌亂:“我不是日本人。我不是日本人,我爸爸是中國人,我媽媽也是中國人。”
周圍的孩子笑起來:“我知道了,你是日本鬼子!”